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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惠斯勒与罗斯金案 降落的烟花
——1878年
意义
在艺术领域什么是合理的批评尺度？本案中，陪审团实质上确定了法院无法解决此类问题。
1877年7月，伦敦著名的艺术评论家约翰·罗斯金在新开放的格罗夫纳画廊参加了一个颇具争议性的展览。他的评论发表在一本叫做Fors Clavigera的杂志上，其中包括下面一段：
“为了惠斯勒先生好，同时也是为了买主们好，我认为库茨·林赛先生就不应该允许这样的作品在画廊里展出，这位狂妄自大的画家
几乎达到了公然欺骗的程度。我曾经见过，也听过很多伦敦佬是如此的厚颜无耻，但是还从来没见过像这位花花公子一样竟然敢于在众人
面前泼一罐颜料然后就要200畿尼（约合840美圆）。”
这篇辛辣的文章所批评的就是詹姆斯·惠勒斯，一个44岁的画家，出生于马萨诸塞，1855年来到英国，他得到的成就是在画家中很少见的，即在有生之年就得到了人们的认可。然而画画还只是惠斯勒取得的众多成就之一。在伦敦的沙龙里，这位幽雅的美国人的智慧使得他擅长制造各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警句，这几乎使他获得了传奇般的地位。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忍受这样的批评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但是他马上提起诽谤诉讼的背后还有外在的动机——惠斯勒快要破产了，他将这视为重新获得财富的绝好的机会。
罗斯金也不是个傻子。虽然在文字上确实高人一头，但是本人却没有那么厉害，尤其是在面对重量级的语言大师，比如惠斯勒，于是他并没有参加法庭的审理——理由是1878年11月25日开庭时身体不适。像人们预料的一样，在长达两天的审理过程中，惠斯勒的发言时不时让法庭充满了笑声。罗斯金的御用律师约翰·霍克要求惠斯勒定义让批评家如此不安的这一幅作品——黑色和金色的幻想曲——的主题是什么：降落的烟花——对比，惠斯勒回答说，“这是一幅夜景，表现的是克雷蒙花园的烟火（泰晤士河边的一个游乐园）。”
“不是克雷蒙的景色？”
“如果我给它取名叫克雷蒙的景色，那么一定会让观看者感到失望。这是一种艺术的安排。这就是我为什么称之为‘幻想曲’。”
“我想你会承认你的画里展示了一种怪癖，因为一定经常有人这样跟你说。”
“是的，经常，”惠斯勒叹气说。这引来了人们的大笑。
“你把画送到格罗夫纳画廊是为了让人们欣赏吗？”
“如果我不是这样想的，那就奇怪了。”
霍克并不生气。“画这幅黑色和金色的幻想曲花费了你多少时间？你在多少时间里凑出了这幅画？
“你说什么？”惠斯勒问道。
“我使用的表达方式对于我的这个行业来说更合适一些。”
“谢谢你的夸奖。”
“你用多长时间来完成一幅画？”
“我可能在几天之内完成一幅画。花一天时间干活，再一天来完成它。”
“你要200畿尼的作品是在两天时间里完成的？”
令人难忘的反驳
惠斯勒的反驳自那以后曾经引述过一百万次：“不，我是以我一辈子所获得的知识才要的这个价。”
旁听者对这一回答的反应是如此的激烈，以至于法官约翰·哈德斯通不得不敲他的小木槌来维持秩序。“这个场合不是用来欢呼的。”他叫喊道。“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就不得不清场了。”
霍克继续他的发言。“你知道很多批评家完全不认同你对这幅画的观点吗？”
“我也无法和批评家们保持一致的看法。”旁听者又发出一阵大笑。
“你不认同人们对你的批评？”
“我不会对批评家们进行批评。如果一个人，他自己的一生也是从事艺术创作，他对我的作品发表的技术性批评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否定的；但如果这个人不是从事这样的事业的话，那么我是不会对他的意见有任何尊重的，就如同你不会尊重他就法律问题发表的意见一样。我认为，除了一个艺术家以外，其他人都不是合格的批评家。我不是因为一个批评的意见不够公正而反对它，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不合格的。”
那天的午餐时间，陪审团来到附近的一处画廊，那里正在展示惠斯勒的作品。接下来他们听取了惠斯勒的律师帕里对批评家W.M.罗塞蒂的询问，“你是否认为这些作品是一个有良心的艺术家通过努力而创作的作品？”
“我很肯定是的。我认为惠斯勒先生是一位真诚的好的艺术家。”
霍克站起来。“你认为200畿尼对于这样一幅画来说是不是一个‘昂贵的’价格？”他这样问罗塞蒂。
“我不愿意就一幅画的价值发表意见，但是如果非让我说，我会说200畿尼是物有所值，而不是‘昂贵的价格。’”
“你认为它值那么多钱吗？”
“是的，”
原告的好朋友阿尔伯特·穆尔也表示同意。“这幅画和惠斯勒先生的其他作品一样，创造了不同于常人的目标……我相信，没有一个在世的画家，能够以同样的方式，以同样的质量创作。我认为这些作品都是美丽的艺术作品，我希望我也能画得这么好。”
充满轻蔑的抗辩
在开头的发言中，霍克对于惠斯勒的能力大为嘲讽。他嘲笑说：“我甚至不知道除了惠斯勒先生的画以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给英国的公众带来如此多的消遣。”然后他要求爱德华·伯尔-琼斯，一个很有成就的艺术家来为他的委托人辩护。在直接询问中，伯尔-琼斯认可了罗斯金的观点，即完整性是画作的决定性品质，而价格也应该体现画家所花费的劳动。在伯尔-琼斯本人的作品中，这一点就做到了极至。事实上，引发这场诽谤诉讼的那一篇文章就是赞颂伯尔-琼斯的。然而，尽管和罗斯金的关系密切，伯尔-琼斯在出庭前很是犹豫的。而且在作证过程中，他对惠斯勒作品的评价也是很轻描淡写的“不完整的”和“未完成的草图”。
接下来是W.P.弗里斯，他是一位以大型而复杂的组画闻名的画家。当被问道构图和细节对于一幅画来说是否重要的时候，弗里斯的回答是“当然。没有这些，一幅图画就不能被称为艺术作品。”在交叉询问时，弗里斯承认英国伟大的艺术家约翰·特纳是最伟大的，但是又说，“当我说特纳是画家们的偶像时，我所指的是他早期的作品，而不是他半疯的阶段，那个阶段他的作品是疯狂的，而欣赏他们的人也是疯狂的。”这一评价又引来了旁听席上的笑声。
在对陪审团的最后发言中，帕里对罗斯金的缺席表示了遗憾。“罗斯金先生并不在意他的判断是否对别人有伤害性的影响，并且傲慢地拒绝在陪审团面前来讨论，并给自己的判断一个公正的说法。”他然后引述了罗斯金不论青红皂白对其他人的胡乱批评。“他已经超越了合理的批评界限，并且让他个人的感情冲昏了他的头脑……这正是一个诬蔑的灵魂所能使用的语言，完全不关心别人的感情，只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的虚荣。罗斯金先生可能因为别人认为他是一个机智的、尖锐的、敢说话的人而感到兴奋，但是这一切却不应该用诽谤来交换。惠斯勒先生的作品欢迎公正和诚恳的批评。面对公众的质询，他从不逃避，但是诽谤他的人却逃避了。”帕里总结说，“他（惠斯勒）是否应该被一个专断的人赶出艺术圈以外？我希望陪审团能够认定，罗斯金先生无权用诽谤的方式将惠斯勒先生赶走。”
这次审理是一个巨大的乐事，然而陪审团最终认定惠斯勒获得1/4旧便士（不足一分钱）的赔偿，也是所允许的最低赔偿额。伴随惠斯勒的不幸的是，法庭认定双方应负担各自诉讼费用。在这场赌博中，他输了。一年后，他被迫破产。
——科林·埃文斯
原告：詹姆士·惠斯勒 被告人：约翰·罗斯金 原告的主张：诽谤的损害赔偿 被告主要律师：御用大律师约翰·霍克 原告的主要律师：约翰·帕里，高级律师 法官：约翰·哈德斯通爵士 地点：英格兰，伦敦 审判日期：1878年11月25日-26日 认定：陪审团认定原告胜诉，但是仅要求赔偿原告1/4旧便士，不足一分钱
——1878年
意义
在艺术领域什么是合理的批评尺度？本案中，陪审团实质上确定了法院无法解决此类问题。
1877年7月，伦敦著名的艺术评论家约翰·罗斯金在新开放的格罗夫纳画廊参加了一个颇具争议性的展览。他的评论发表在一本叫做Fors Clavigera的杂志上，其中包括下面一段：
“为了惠斯勒先生好，同时也是为了买主们好，我认为库茨·林赛先生就不应该允许这样的作品在画廊里展出，这位狂妄自大的画家
几乎达到了公然欺骗的程度。我曾经见过，也听过很多伦敦佬是如此的厚颜无耻，但是还从来没见过像这位花花公子一样竟然敢于在众人
面前泼一罐颜料然后就要200畿尼（约合840美圆）。”
这篇辛辣的文章所批评的就是詹姆斯·惠勒斯，一个44岁的画家，出生于马萨诸塞，1855年来到英国，他得到的成就是在画家中很少见的，即在有生之年就得到了人们的认可。然而画画还只是惠斯勒取得的众多成就之一。在伦敦的沙龙里，这位幽雅的美国人的智慧使得他擅长制造各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警句，这几乎使他获得了传奇般的地位。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忍受这样的批评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但是他马上提起诽谤诉讼的背后还有外在的动机——惠斯勒快要破产了，他将这视为重新获得财富的绝好的机会。
罗斯金也不是个傻子。虽然在文字上确实高人一头，但是本人却没有那么厉害，尤其是在面对重量级的语言大师，比如惠斯勒，于是他并没有参加法庭的审理——理由是1878年11月25日开庭时身体不适。像人们预料的一样，在长达两天的审理过程中，惠斯勒的发言时不时让法庭充满了笑声。罗斯金的御用律师约翰·霍克要求惠斯勒定义让批评家如此不安的这一幅作品——黑色和金色的幻想曲——的主题是什么：降落的烟花——对比，惠斯勒回答说，“这是一幅夜景，表现的是克雷蒙花园的烟火（泰晤士河边的一个游乐园）。”
“不是克雷蒙的景色？”
“如果我给它取名叫克雷蒙的景色，那么一定会让观看者感到失望。这是一种艺术的安排。这就是我为什么称之为‘幻想曲’。”
“我想你会承认你的画里展示了一种怪癖，因为一定经常有人这样跟你说。”
“是的，经常，”惠斯勒叹气说。这引来了人们的大笑。
“你把画送到格罗夫纳画廊是为了让人们欣赏吗？”
“如果我不是这样想的，那就奇怪了。”
霍克并不生气。“画这幅黑色和金色的幻想曲花费了你多少时间？你在多少时间里凑出了这幅画？
“你说什么？”惠斯勒问道。
“我使用的表达方式对于我的这个行业来说更合适一些。”
“谢谢你的夸奖。”
“你用多长时间来完成一幅画？”
“我可能在几天之内完成一幅画。花一天时间干活，再一天来完成它。”
“你要200畿尼的作品是在两天时间里完成的？”
令人难忘的反驳
惠斯勒的反驳自那以后曾经引述过一百万次：“不，我是以我一辈子所获得的知识才要的这个价。”
旁听者对这一回答的反应是如此的激烈，以至于法官约翰·哈德斯通不得不敲他的小木槌来维持秩序。“这个场合不是用来欢呼的。”他叫喊道。“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就不得不清场了。”
霍克继续他的发言。“你知道很多批评家完全不认同你对这幅画的观点吗？”
“我也无法和批评家们保持一致的看法。”旁听者又发出一阵大笑。
“你不认同人们对你的批评？”
“我不会对批评家们进行批评。如果一个人，他自己的一生也是从事艺术创作，他对我的作品发表的技术性批评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否定的；但如果这个人不是从事这样的事业的话，那么我是不会对他的意见有任何尊重的，就如同你不会尊重他就法律问题发表的意见一样。我认为，除了一个艺术家以外，其他人都不是合格的批评家。我不是因为一个批评的意见不够公正而反对它，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不合格的。”
那天的午餐时间，陪审团来到附近的一处画廊，那里正在展示惠斯勒的作品。接下来他们听取了惠斯勒的律师帕里对批评家W.M.罗塞蒂的询问，“你是否认为这些作品是一个有良心的艺术家通过努力而创作的作品？”
“我很肯定是的。我认为惠斯勒先生是一位真诚的好的艺术家。”
霍克站起来。“你认为200畿尼对于这样一幅画来说是不是一个‘昂贵的’价格？”他这样问罗塞蒂。
“我不愿意就一幅画的价值发表意见，但是如果非让我说，我会说200畿尼是物有所值，而不是‘昂贵的价格。’”
“你认为它值那么多钱吗？”
“是的，”
原告的好朋友阿尔伯特·穆尔也表示同意。“这幅画和惠斯勒先生的其他作品一样，创造了不同于常人的目标……我相信，没有一个在世的画家，能够以同样的方式，以同样的质量创作。我认为这些作品都是美丽的艺术作品，我希望我也能画得这么好。”
充满轻蔑的抗辩
在开头的发言中，霍克对于惠斯勒的能力大为嘲讽。他嘲笑说：“我甚至不知道除了惠斯勒先生的画以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给英国的公众带来如此多的消遣。”然后他要求爱德华·伯尔-琼斯，一个很有成就的艺术家来为他的委托人辩护。在直接询问中，伯尔-琼斯认可了罗斯金的观点，即完整性是画作的决定性品质，而价格也应该体现画家所花费的劳动。在伯尔-琼斯本人的作品中，这一点就做到了极至。事实上，引发这场诽谤诉讼的那一篇文章就是赞颂伯尔-琼斯的。然而，尽管和罗斯金的关系密切，伯尔-琼斯在出庭前很是犹豫的。而且在作证过程中，他对惠斯勒作品的评价也是很轻描淡写的“不完整的”和“未完成的草图”。
接下来是W.P.弗里斯，他是一位以大型而复杂的组画闻名的画家。当被问道构图和细节对于一幅画来说是否重要的时候，弗里斯的回答是“当然。没有这些，一幅图画就不能被称为艺术作品。”在交叉询问时，弗里斯承认英国伟大的艺术家约翰·特纳是最伟大的，但是又说，“当我说特纳是画家们的偶像时，我所指的是他早期的作品，而不是他半疯的阶段，那个阶段他的作品是疯狂的，而欣赏他们的人也是疯狂的。”这一评价又引来了旁听席上的笑声。
在对陪审团的最后发言中，帕里对罗斯金的缺席表示了遗憾。“罗斯金先生并不在意他的判断是否对别人有伤害性的影响，并且傲慢地拒绝在陪审团面前来讨论，并给自己的判断一个公正的说法。”他然后引述了罗斯金不论青红皂白对其他人的胡乱批评。“他已经超越了合理的批评界限，并且让他个人的感情冲昏了他的头脑……这正是一个诬蔑的灵魂所能使用的语言，完全不关心别人的感情，只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的虚荣。罗斯金先生可能因为别人认为他是一个机智的、尖锐的、敢说话的人而感到兴奋，但是这一切却不应该用诽谤来交换。惠斯勒先生的作品欢迎公正和诚恳的批评。面对公众的质询，他从不逃避，但是诽谤他的人却逃避了。”帕里总结说，“他（惠斯勒）是否应该被一个专断的人赶出艺术圈以外？我希望陪审团能够认定，罗斯金先生无权用诽谤的方式将惠斯勒先生赶走。”
这次审理是一个巨大的乐事，然而陪审团最终认定惠斯勒获得1/4旧便士（不足一分钱）的赔偿，也是所允许的最低赔偿额。伴随惠斯勒的不幸的是，法庭认定双方应负担各自诉讼费用。在这场赌博中，他输了。一年后，他被迫破产。
——科林·埃文斯
原告：詹姆士·惠斯勒 被告人：约翰·罗斯金 原告的主张：诽谤的损害赔偿 被告主要律师：御用大律师约翰·霍克 原告的主要律师：约翰·帕里，高级律师 法官：约翰·哈德斯通爵士 地点：英格兰，伦敦 审判日期：1878年11月25日-26日 认定：陪审团认定原告胜诉，但是仅要求赔偿原告1/4旧便士，不足一分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