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涟、左光斗 受刑之后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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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杨涟 左光斗 受刑之后体无完肤
此案发生在明熹宗天启五年（1625 ）三月。所谓的案犯有六人：左副都御史杨涟，左佥都御史左光斗 ，给事中魏大中，御史袁化中，太仆寺少卿周朝瑞，陕西副史顾大章（史称“六君子”）。罪名极大：受战败祸国的辽东统帅熊廷弼的贿赂，为熊开脱罪责；受贿数额巨大：杨涟、左光斗各坐赃二万，魏大中三千，袁化中六千，周朝瑞一万，顾大章四万。案发势头很猛：三月，中旨下令逮捕，缇骑四处 ，五六两月，六人先后逮到，紧接着就投入北镇抚使狱（锦衣卫设的监狱）。六位“清流”官员入狱，引起了朝野的震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杨、左案”其实是朝廷中党争白热化的产物，是千古奇冤。
有明一朝从朱元璋传到第十代武宗手中，国家就开始崩坏。十一代君主是嘉靖，其时民间就有“嘉靖嘉靖，家家皆净（家徒四壁）”的民谣。神宗登基，也好景不长，首辅张居正死后，神宗二十多年不理朝政。屑小之辈善逢迎而居廊庙；正直之士，遭弹劾而被斥逐。内阁和言官势同水火。于是朝中逐渐形成齐党、楚党、浙党，与这三党对峙的，又有东林党，纷争不已。神宗万历末年发生的梃击、红丸、移宫三案，一个冲击波未消，另一个冲击波又起。权阉魏忠贤登上舞台之后，三党人物如王绍徽、阮大铖，崔呈秀、魏广微等，为反对东林，纷纷蚁附魏阉。双方合流，沆瀣一气，政治上的危害性更大。而杨涟、左光斗等人偏又疾恶如仇，上奏弹劾魏阉，所以说他们被摆上祭台，是当时形势的必然。
杨涟字文孺，应山（今湖北应山县）人，万历三十五年（1607）进士，因促成选侍移宫有功，于天启四年（1624）晋左副都御史。他与当时在朝的东林人物赵南星等抑小人，扶善类，与魏阉对峙。四年六月，上书弹劾魏忠贤二十四项大罪，为魏忠贤侧目。
左光斗是桐城（今安徽桐城县）人，字遗直。与杨涟同年中进士，天启二年任左佥都御史，参与杨涟对魏阉的弹劾，且自拟魏忠贤三十二斩罪的奏本。也是魏阉等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人物。其余四人，情况大抵类似。
锦衣卫镇抚司狱是个暗无天日的魔窟，“六君子”入狱，即遭厄运，日日遭到非刑的折磨，逼使招认受熊廷弼贿。六人坚不招承，魏阉爪牙——北镇抚司魔头许显纯就施以全刑：械、镣、棍、拶、夹棍。六人被折磨得血肉模糊，奄奄待毙，宛转于地，求死不得。施刑之酷烈，从方苞的《左忠毅公（左光斗后谥“忠毅”）逸事》文中可窥一斑。文中记史可法冒死狱中探恩师，看到左光斗倚墙而坐，面目焦烂，难以辨认，坐膝以下，筋骨剥落，眼眶红肿溃烂只能用手指拨开。这记载就是魏阉淫贼的铁证。
几堂审下来，“六君子”一一招承了受贿罪，莫非果真受了贿？非也。
原来六人在狱中计议，认为坚不招承的话，必然死于棍下；如果暂且招承，那么按例，此案要移交法司，按法处理，或者还不至于死。这是左光斗的建议，其余五位也同意。据明代司法分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为三法司，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纠察，大理寺驳正。故而到了三法司，就不似在特务机关那样横蛮了，至少可以陈诉。即使代价很大，也在所不惜。
可惜“六君子”这回真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魏阉哪管什么司法程序、司法分工？见六人招承，大喜过望，紧接着便勒逼退脏。许显纯令以五日为限，陆续退脏，不交脏款，用刑更为惨毒！于是乎旧痕未愈，新创又加。
许显纯追赃如雷霆电闪，毫不宽贷。六君子清贫如两袖清风，焦头烂额。其实，输不输款无关紧要，许显纯执意将六人置于死地。开始这六君子依然抱一线生机，家人也尽力奔走，以输“赃款”。情状惨不忍睹：
杨涟家产，不及千金，如何偿得两万金“赃款”？住宅变卖后母妻止宿谯楼，两个儿子乞食而奉祖母、母亲。许显纯征赃令急，乡人纷纷捐款，连得路上小贩也解囊相助。然而，毕竟不敷其数。
左广斗坐赃也是两万，但他曾任屯田使，在河北定兴（今河北定兴）县兴水利，导种水稻，百姓受惠。百姓们得此消息，愤愤不平，每亩地捐钱一文，凑钱代为输款。连得定兴县官王永吉也捐了百金。甚至清贫秀才王拱极，也典卖妻子首饰，捐了十金。然而左光斗之家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长兄光霁株连而死，左光斗之母哭子而死，姻亲也纷纷遭累。
魏大中坐赃三千，其子学伊四处借贷，号泣而死。
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三人，也不能幸免。
许显纯酷刑累降，以至受审之时“六君子”已无法行走，又两个狱卒挟持，“一步一忍痛，声甚楚酸”。他们一个个“俱色黑而颠秃……裳上浓血如染”。到后来“大号而无回声”，“举头欲辩而口不能言”，“臀血流漓，伏地若死人”。有的“两足直挺如死蛙”，有的“僵卧不能起”。有的“阴囊大如三角器”……许显纯之凶恶，罄竹难诉。
这场大狱的结局真是怵目惊心：
入狱不一个月，“六君子”中已死五人：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
杨、左、魏三人被狱卒同日致毙。
杨涟尸体“身无完肤”，“土囊压身，铁钉贯耳，仅以血溅衣裹置棺中”，时年五十四岁。
左光斗尸身腐肉遍体，“中有虫蛆”，时年五十一岁。
魏大中“尸溃败，至不可识”。
袁化中、周朝瑞也尸体无完肤……
逾月（八月），顾大章自缢身死。
六君子之死，引起了朝野的愤怒。为掩人耳目，许显纯煞费苦心，“做”足“文章”：
杨、左、魏三人同日死，“恐致物议”，报死日期错开。
周朝瑞之死，先报称有“病”，造成“病死”假象。
至于顾大章，在狱中见五人已死，而偏偏狱卒又称顾已“大病”，故使重演，顾大章知道厄运降临，不消狱卒动手，便自行了断。
六君子命赴阴曹，魏忠贤及其党羽弹冠相庆。一场腥风血雨的大狱，就此落下了帷幕。
这桩公案又是移宫罪，又是封疆罪，又是受贿罪，题目可谓大矣。
实质是一派胡言，一旦揭开貌似庄严的面纱，魏阉及其党羽“三党”人物中的衣冠禽兽的卑劣就暴露无遗——不过是挟私诬陷和报复罢了。
杨、左的受诬是因为弹劾魏忠贤。
魏大中入狱则是内阁首辅魏广微的“功劳”，因为朝会时广微迟到，魏大中弹劾他“不敬”而广微“益愤”。
周朝瑞被牵入狱中，原因是徐大化（魏忠贤爪牙）“必欲杀朝瑞”，故而“窜其名于案中”。
一场煌煌大案，揭开内幕，不过如此。
杨涟在狱中说：“一生功名有限，千秋清议难逃！”
六君子案发，有识之士叹曰：“世事至此，欲国之无亡也，不可得矣！”可谓洞若观火。
（沈敖大）
此案发生在明熹宗天启五年（1625 ）三月。所谓的案犯有六人：左副都御史杨涟，左佥都御史左光斗 ，给事中魏大中，御史袁化中，太仆寺少卿周朝瑞，陕西副史顾大章（史称“六君子”）。罪名极大：受战败祸国的辽东统帅熊廷弼的贿赂，为熊开脱罪责；受贿数额巨大：杨涟、左光斗各坐赃二万，魏大中三千，袁化中六千，周朝瑞一万，顾大章四万。案发势头很猛：三月，中旨下令逮捕，缇骑四处 ，五六两月，六人先后逮到，紧接着就投入北镇抚使狱（锦衣卫设的监狱）。六位“清流”官员入狱，引起了朝野的震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杨、左案”其实是朝廷中党争白热化的产物，是千古奇冤。
有明一朝从朱元璋传到第十代武宗手中，国家就开始崩坏。十一代君主是嘉靖，其时民间就有“嘉靖嘉靖，家家皆净（家徒四壁）”的民谣。神宗登基，也好景不长，首辅张居正死后，神宗二十多年不理朝政。屑小之辈善逢迎而居廊庙；正直之士，遭弹劾而被斥逐。内阁和言官势同水火。于是朝中逐渐形成齐党、楚党、浙党，与这三党对峙的，又有东林党，纷争不已。神宗万历末年发生的梃击、红丸、移宫三案，一个冲击波未消，另一个冲击波又起。权阉魏忠贤登上舞台之后，三党人物如王绍徽、阮大铖，崔呈秀、魏广微等，为反对东林，纷纷蚁附魏阉。双方合流，沆瀣一气，政治上的危害性更大。而杨涟、左光斗等人偏又疾恶如仇，上奏弹劾魏阉，所以说他们被摆上祭台，是当时形势的必然。
杨涟字文孺，应山（今湖北应山县）人，万历三十五年（1607）进士，因促成选侍移宫有功，于天启四年（1624）晋左副都御史。他与当时在朝的东林人物赵南星等抑小人，扶善类，与魏阉对峙。四年六月，上书弹劾魏忠贤二十四项大罪，为魏忠贤侧目。
左光斗是桐城（今安徽桐城县）人，字遗直。与杨涟同年中进士，天启二年任左佥都御史，参与杨涟对魏阉的弹劾，且自拟魏忠贤三十二斩罪的奏本。也是魏阉等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人物。其余四人，情况大抵类似。
锦衣卫镇抚司狱是个暗无天日的魔窟，“六君子”入狱，即遭厄运，日日遭到非刑的折磨，逼使招认受熊廷弼贿。六人坚不招承，魏阉爪牙——北镇抚司魔头许显纯就施以全刑：械、镣、棍、拶、夹棍。六人被折磨得血肉模糊，奄奄待毙，宛转于地，求死不得。施刑之酷烈，从方苞的《左忠毅公（左光斗后谥“忠毅”）逸事》文中可窥一斑。文中记史可法冒死狱中探恩师，看到左光斗倚墙而坐，面目焦烂，难以辨认，坐膝以下，筋骨剥落，眼眶红肿溃烂只能用手指拨开。这记载就是魏阉淫贼的铁证。
几堂审下来，“六君子”一一招承了受贿罪，莫非果真受了贿？非也。
原来六人在狱中计议，认为坚不招承的话，必然死于棍下；如果暂且招承，那么按例，此案要移交法司，按法处理，或者还不至于死。这是左光斗的建议，其余五位也同意。据明代司法分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为三法司，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纠察，大理寺驳正。故而到了三法司，就不似在特务机关那样横蛮了，至少可以陈诉。即使代价很大，也在所不惜。
可惜“六君子”这回真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魏阉哪管什么司法程序、司法分工？见六人招承，大喜过望，紧接着便勒逼退脏。许显纯令以五日为限，陆续退脏，不交脏款，用刑更为惨毒！于是乎旧痕未愈，新创又加。
许显纯追赃如雷霆电闪，毫不宽贷。六君子清贫如两袖清风，焦头烂额。其实，输不输款无关紧要，许显纯执意将六人置于死地。开始这六君子依然抱一线生机，家人也尽力奔走，以输“赃款”。情状惨不忍睹：
杨涟家产，不及千金，如何偿得两万金“赃款”？住宅变卖后母妻止宿谯楼，两个儿子乞食而奉祖母、母亲。许显纯征赃令急，乡人纷纷捐款，连得路上小贩也解囊相助。然而，毕竟不敷其数。
左广斗坐赃也是两万，但他曾任屯田使，在河北定兴（今河北定兴）县兴水利，导种水稻，百姓受惠。百姓们得此消息，愤愤不平，每亩地捐钱一文，凑钱代为输款。连得定兴县官王永吉也捐了百金。甚至清贫秀才王拱极，也典卖妻子首饰，捐了十金。然而左光斗之家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长兄光霁株连而死，左光斗之母哭子而死，姻亲也纷纷遭累。
魏大中坐赃三千，其子学伊四处借贷，号泣而死。
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三人，也不能幸免。
许显纯酷刑累降，以至受审之时“六君子”已无法行走，又两个狱卒挟持，“一步一忍痛，声甚楚酸”。他们一个个“俱色黑而颠秃……裳上浓血如染”。到后来“大号而无回声”，“举头欲辩而口不能言”，“臀血流漓，伏地若死人”。有的“两足直挺如死蛙”，有的“僵卧不能起”。有的“阴囊大如三角器”……许显纯之凶恶，罄竹难诉。
这场大狱的结局真是怵目惊心：
入狱不一个月，“六君子”中已死五人：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
杨、左、魏三人被狱卒同日致毙。
杨涟尸体“身无完肤”，“土囊压身，铁钉贯耳，仅以血溅衣裹置棺中”，时年五十四岁。
左光斗尸身腐肉遍体，“中有虫蛆”，时年五十一岁。
魏大中“尸溃败，至不可识”。
袁化中、周朝瑞也尸体无完肤……
逾月（八月），顾大章自缢身死。
六君子之死，引起了朝野的愤怒。为掩人耳目，许显纯煞费苦心，“做”足“文章”：
杨、左、魏三人同日死，“恐致物议”，报死日期错开。
周朝瑞之死，先报称有“病”，造成“病死”假象。
至于顾大章，在狱中见五人已死，而偏偏狱卒又称顾已“大病”，故使重演，顾大章知道厄运降临，不消狱卒动手，便自行了断。
六君子命赴阴曹，魏忠贤及其党羽弹冠相庆。一场腥风血雨的大狱，就此落下了帷幕。
这桩公案又是移宫罪，又是封疆罪，又是受贿罪，题目可谓大矣。
实质是一派胡言，一旦揭开貌似庄严的面纱，魏阉及其党羽“三党”人物中的衣冠禽兽的卑劣就暴露无遗——不过是挟私诬陷和报复罢了。
杨、左的受诬是因为弹劾魏忠贤。
魏大中入狱则是内阁首辅魏广微的“功劳”，因为朝会时广微迟到，魏大中弹劾他“不敬”而广微“益愤”。
周朝瑞被牵入狱中，原因是徐大化（魏忠贤爪牙）“必欲杀朝瑞”，故而“窜其名于案中”。
一场煌煌大案，揭开内幕，不过如此。
杨涟在狱中说：“一生功名有限，千秋清议难逃！”
六君子案发，有识之士叹曰：“世事至此，欲国之无亡也，不可得矣！”可谓洞若观火。
（沈敖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