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 | 2009-06-12 | 点击次数: | 0 |
打狗令 是否与法律擦肩而过
新京报6月12日报道 今年3月,陕西汉中老疫区再次陷入“狂犬”危机,截至6月9日,已有11人因此死亡。而政府的“见狗便杀”的传统防疫手段,又招致舆论恶评。由此,一个关于农村中人狗如何相处的问题进入社会视野。
在汉中农村,犬只放任自流,村民无防疫观念,基层兽医站缺人少钱也无力劝村民为狗防疫。而在全国性养犬法规缺失的前提下,汉中政府拟建立的地方养狗规范又因部门利益分割而搁浅。这些都构成狂犬疫情暴发的深层原因。
汉中暴发疫情后下令杀狗遭社会诟病。
“狗疯了,人也快逼疯了。”
今年5月,陕西汉中发布“打狗令”以来,市政府的值班电话的铃声就没停过。京腔、河北话、河南话、四川话、陕西话……电话来自全国各地,无一例外的都是责骂。
发展到后来,值班员干脆不接了,一律转至传真机。
汉中3月份暴发狂犬病疫情,截至6月9日,有11人患狂犬病死亡,6200多人被咬伤。为控制疫情,当地政府已捕杀三万多只狗。
而这一措施又遭到众多爱狗人士的激烈批评,使汉中一度陷入“屠狗风波”的舆论漩涡。
村民无“知”,“狂犬”突袭
17年前汉中屡次暴发狂犬疫情,但村民仍缺乏防疫知识,被咬伤不知该接种疫苗
“菜花黄、疯狗狂。”
流传的童谣在老疫区汉中年年唱,菜花也年年的黄,狂犬疫情却17年没有来袭。
此前疫情集中发生在1986年至1992年间,共35人死于狂犬病。而当地人说,相比从前,这次疫情来得格外迅猛。
汉中市副市长杨达将这次狂犬疫情高死亡率的原因概括为,“没及时处理伤口和注射疫苗。”
第一个病例最早可追溯至2月23日。
那天,洋县黄金峡镇新铺村3组,54岁的何望明被狗咬伤,在右手虎口处,伤口很小,挤压才能看见血滴。何望明没有在意,其他人也没在意。
狗是从相邻的北沟村借来的,家里修新房,没狗看着不放心。
去年11月刚借来不久,何望明就被狗咬过一次,几天后就好了。狗一直拴着,不会生病的,很多人这样认为。
何望明用碘酒擦了擦伤口,撒了一些青霉素粉在伤口上。
此后,一切如故。
而这一次,何望明则无法再平静。
3月25日,何望明头疼、背心痛、胸膈痛、气喘。医院诊断为“狂犬病、肺炎、中枢神经感染”。
3月31日,返家途中死亡。
与新铺村相隔几十公里的城固县双溪镇回子坝村,黄河清家拴养的狗,在3月1日,也变得狂躁,巩膜发红。
3月3日,狗挣脱绳索,将在此打工的59岁陈久新咬伤,伤口位于左右手的内侧,小鱼际处。伤口出血。
狗咬伤在农村太正常了,陈久新同样未加理会,几日后死亡。
“关键是没想到自家的狗会生病。”郭明说,郭的母亲被自家的狗咬伤手指,后救治无效死亡。
被狗咬伤后,正确的处置方法是,先用肥皂和自来水冲洗不少于15分钟,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接种狂犬疫苗和人源免疫球蛋白。
而这些都被汉中村民忽视了。
王远庆是三合乡兽医站站长。他说,较高的收费,也让村民忽略了防疫的重要。被狗咬伤后,人接种疫苗则要100多元,人源免疫球蛋白则更贵。
村民张成会被野犬咬伤面部,只做了消毒处理和缝合手术。而直到事发两天后,他才接种狂犬病疫苗。
3月21日,张成会在转院途中死亡。他的死亡比何望明早10天,成为汉中第一例狂犬病死亡病例。
新闻回顾:陕西汉中杀狗2万余防狂犬病疫情
老方法引来新尴尬
打狗照片在网上引来网友责骂,动物保护者希望身处舆论漩涡中的汉中政府科学灭狗
汉中市政府在以千百年来的传统手段———打狗———与疫情对抗之际,另一个措手不及的责骂则在网上掀起。
引起网民诟病的是“灭”的方式,大量血腥打狗照将公众对于“打狗”的极端情绪引爆。
5月8日,洋县开始布置“打狗”任务后,民众就开始以手机和网络的方式传播。
反应最为强烈的,则是城市中的养狗者。
在城市,狗是作为伴侣动物而存在,狗成了养狗家庭的一员。
情绪化的表达方式之一,就是打爆了汉中市政府的值班电话,谩骂则是主要的表达方式。网民甚至发起了“拯救汉中狗狗”的行动,试图将汉中的狗狗转移至其他省市。
6月1日,在汉中市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后,公布狂犬病疫情,“截至5月31日,汉中全市捕杀犬只20103只。”
这招致了更强的舆论压力。
6月4日,陕西当地的动物保护团体———西安红石榴伴侣动物救助中心,一行12名志愿者赶到汉中。
6月5日,全国各地的动物保护组织共同致信汉中市政府,希望加强合作,由动物保护组织提供专业化帮助。
动物保护组织希望,在打狗过程中尽可能地实行人道灭杀。
“野蛮打狗存在危险。”蒋宏称,狂犬病毒大量存在于狗的血液。
如果病狗以这样的方式被打死,血液将无法避免溅到打狗者或其他人身上,万一身上有破损或者血液接触眼睛等部位,打狗者将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事发紧急,对公众情绪照顾不周。”汉中市农业局官员说,目前政府还是停留在以前的防疫水平,没做到科学、人性的防疫和犬只管理。
需要国家强制犬只免疫?
目前没有一部全国性养犬法规,只有个别地方政府在出现犬只管理危机后出台管理条例
作为老疫区,每次疫情出现,“打狗”就成为一种常态的补救措施。如何改变这种局面,汉中农业局的官员也在思考。
其中一名官员说,目前没有一部全国性养犬法规也导致农村养狗混乱的局面。“国家也没有文件规定,对犬只要强制免疫。”
和狂犬病有关的最早文件出现在1984年9月5日。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卫生部、农牧渔业部、公安部《关于加强狂犬病预防控制工作的意见的通知》。
通知规定,农牧部门负责城乡所有养犬进行预防注射、登记、挂牌、发放“家犬免疫证”,并负责犬类狂犬病的疫情监测工作和进出口犬的检疫和免疫。
公安部门负责对县以上城市(包括县)养犬的审批,处理违章养犬。
《通知》称,凡未经免疫、无标(记)牌的犬,一律视为野犬,公安人员、民兵及广大群众均有权捕杀。
“但就是没有强制规定,犬只必须免疫。”这名官员说,25年过去了,对于犬只管理,国家还是很模糊。
目前,北京、深圳、昆明、重庆、西安、南宁等城市已陆续出台地方性的《养犬管理条例》,管理犬只。
一名动物保护组织的志愿者说,这也是因为城市要从源头上控制狂犬疫情,采用粗暴打狗之后,引起民众抗议,才导致政府向科学管理转变。
新措施能否长效
汉中提出管免灭措施,要求明年所有犬只都完成免疫,该机制能否深入农村还需拭目以待
汉中市农业局副局长杨健说,这次疫情发生前,农业部门曾多次向政府提交犬只管理办法,政府也多次组织讨论。
在犬只管理的环节中,公安、农牧、卫生、工商各管一段。权利分配所涉及的利益分配难以调和。
最终因各部门意见不统一,管理办法搁浅。
2007年,一些人大代表几次提出提案,最终也还是不了了之。
疫情暴发后,在应急状态下,汉中市政府试图构建一套狂犬病防控的长效机制,具体手段为管、免、灭。
“管”,即由公安部门审核登记,发给准养证,并不准将狗带至医院、学校、商场等公共场所。
“免”,则是要求全部强制免疫。
“拒不按时接种狂犬疫苗的犬只,城区限养区内虽然进行了免疫,但是没有拴养及狂犬、野犬一律捕杀”,这就是“灭”。
汉中市政府要求将狂犬病防疫纳入财政预算,足额保证犬伤人员的疫苗接种费用。
计划从今年起,对贫困、低保人群及疫情暴发后人群的狂犬病疫苗应急接种,实行免费。“犬伤三级暴露人员,接种狂犬疫苗和注射人源免疫球蛋白实行半费。”这笔钱要求县区财政承担。
“今年对准养的犬只100%免疫,明年对所有犬只100%免疫。”5月7日的汉中市政府紧急会议上,常务副市长杨达才要求。
三合乡兽医站站长王远庆也希望政府措施能长期执行,但对于该机制是否能深入到农村,他则不太肯定。
王远庆目前的办公室很安静,因为没有电脑,网民的唾沫星子砸不过来。他的辖区因狂犬病死亡1人,疫点周围的狗已被全部灭杀。这一次疫情也许就这样过去了。 (本文来源:新京报 作者:李增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