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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海棠市长 我就不忍心吃狗的肉
案       由: 审理法院:
发布时间: 2014-06-26 10:21:47 点击次数: 0
摘            要:  
       “杀狗”这个流程在当地有另外一个专有称号—“锤狗”,他们用棒子对准狗鼻锤击至死,据说这样狗血不会流出,狗肉味道更加鲜美。随后,当地人用禾草炙烤,直至狗皮半焦呈金黄色。这道“脆皮狗肉”是当地名吃。

简介:
苏海棠市长  我就不忍心吃狗的肉

——舆论风暴中的玉林狗肉节

新京报 2014年6月25日

 21日狗肉节当天,动物保护人士杜玉凤在玉林市政府广场声称要见市长,不明人士把她打算写标语的纸张没收。

原标题:舆论风暴中的玉林狗肉节



  随着夏至已过,玉林狗肉节引发的讨论也渐渐偃旗息鼓。回望过去一个月在这座城市发生的种种,动物保护人士(以下简称动保人士)与玉林吃狗肉的民众在对峙与割裂中,都分别陷入窘境—动物保护组织人士的拒吃狗肉的宣传遭遇部分民众抵制,狗肉节照常进行;玉林陷入前所未有的形象危机,当地民众遭遇舆论严厉谴责。

  而双方有关玉林狗肉节的争论仍停留在狗是宠物还是食材的非理性争吵中,掩盖了玉林狗肉的真问题:狗的来源和狗肉的安全。狗肉节暴露的对犬只检疫的制度空白、监管缺位,当地政府对此仍缺乏解决手段。6月21日,“玉林狗肉节”当天上午,玉林市政府广场,来自广元博爱动物保护基金的杜玉凤等动保人士正在进行保护动物宣传,并持一张“市长你去哪儿了?”的A4纸要求见玉林市长。近一小时时间里,当地民众和政府安保人员抢夺宣传资料的情况屡有发生。

  站在杜玉凤不远处的艺术家片山空一脸忧虑,他曾于2012年在玉林狗肉市场当街下跪向狗道歉,并因此而出名。片山空在广场的另一边召集记者发表声明称,爱狗人士和吃狗肉人士互相辱骂、羞辱的局面造成社会割裂。“事情发展到现在,非常地令人遗憾,已经远离了初衷。现在我向他们(受到伤害的玉林人)道一个歉。” 片山空说。

来自天津的杨晓云在护理她买回来的狗,她是这次玉林狗肉节买狗最多的动物保护人士,每天都奔波在狗市场和狗安置点之间。

对峙

 动保人士称玉林狗肉节为“大屠杀”,许多玉林市民则认为动保人士引导舆论歪曲玉林形象。舆论今年对玉林市狗肉节的关注,比往年来得更早一点。尽管玉林狗肉节是6月21日夏至这一天,但从5月2日明星赵薇在社交平台上表态抵制狗肉节开始,随着郭敬明、杨幂等明星纷纷加入,玉林狗肉节提前一个月就开始了预热。

  片山空总结动保人士与当地居民的分歧:“我们都很爱狗,他们喜欢死的,我们喜欢活的,就这个区别。”当动保人士来到玉林市时,狗的形象呈现出割裂的状态。动保人士宣传画上的宠物狗往往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狗在玉林人的记忆和历史里则呈另外一种形态。他们习惯看着狗活着的时候看家护院,也同样习惯狗被“锤”后切成块状成为餐桌上的美食。

  “杀狗”这个流程在当地有另外一个专有称号—“锤狗”,他们用棒子对准狗鼻锤击至死,据说这样狗血不会流出,狗肉味道更加鲜美。随后,当地人用禾草炙烤,直至狗皮半焦呈金黄色。这道“脆皮狗肉”是当地名吃。

21日,玉林专门卖狗肉的垌口市场,一位玉林人举起纸牌,称“吃不吃狗肉各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以上习俗在动保人士眼中无疑过于残忍。有动保人士称玉林狗肉节为“玉林大屠杀”,比拟为“法西斯行为”;杜玉凤称玉林为“充满血腥的‘地狱;苏州的志愿者朱茜则称当地人为“魔鬼般的玉林人”。

  狗肉节前后,动保人士在当地猫狗市场看到受伤的动物时,或者抱着狗哭泣,或者与当地人进行争论。这两种行为都无法让当地人理解。双方的对话往往就会陷入到“没完没了”的循环中去。它们通常如此:“你们不应该吃狗狗,狗狗是人类的朋友。”“那牛不是人类的朋友吗?牛还帮人犁地呢。”“狗狗是伴侣动物,和牛不一样。”“你这么爱狗,为什么不多爱人呢?我带你去孤儿院和敬老院吧,那里的人更需要你们帮助。”

  网络上出现对玉林的攻击和谩骂时,许多当地民众把这归咎于动保人士的引导。狗肉节前后,一封《十条措施制裁玉林》的网帖让当地民众对动保人士成见更深,认为对方抹黑了玉林的形象。帖子中包括“不与玉林人做生意”、“不与玉林人通婚”、“拒绝为玉林人提供任何援助,哪怕是他们遭受地震、洪灾、泥石流。”

  对于类似的舆论,玉林市水产畜牧局的新闻发言人张林表示无法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专门围绕(吃狗肉)这个事情,我想不明白。”玉林市政府为此忧心忡忡,在官方的一份文件中,玉林的公安部门不仅收集、监控网络信息,还“做好应对爱狗人士来玉林采取极端行为抗议的准备工作”。


  宣传与反宣传

  多名动保人士称,他们在玉林宣传拒吃狗肉举步维艰,而且还常常遭遇当地人针锋相对的“反宣传”。 在爱狗人士中,片山空和杜玉凤是玉林人最熟悉的两个名字,他们最早登陆玉林。2012年6月21日,片山空在玉林垌口市场当街向被屠宰后的狗下跪,宣称“我替人类向动物真诚谢罪”,玉林狗肉节也因此迅速进入公众视野,引发热议。

  动保人士杜玉凤被认为是“宣传队长”,杜每到玉林市必去滨江路狗肉一条街举牌宣传拒吃狗肉。杜玉凤说,她在玉林的每天晚上都因为猫狗在这座城市的惨状而彻夜哭泣。 随着玉林在舆论漩涡中越陷越深,杜玉凤和片山空在当地引起的不满也越来越大。6月21日,片山空来到滨江路,遭到当地民众围堵,当地政府不得不派警车护送他回酒店。

  事实上,动保人士在玉林市几乎举步维艰,他们走在街上时引人侧目,来到狗肉经营商铺时常常引起围观、刁难,他们买狗时遭遇抬价,租狗舍时遭到拒绝。一位动保人士告诉新京报记者,甚至有出租车因为他的身份而拒载。

  多名动保人士回忆,在玉林的数天,他们几乎没碰到过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而且还常常遭遇当地人针锋相对的“反宣传”。狗肉节当天的垌口市场,一位摊主打出“还玉林人民尊严,捍卫人权”的口号。而此前一天在滨江路,有市民用红纸写了一首沁园春,落款处写着“奉劝狗粉尊重玉林食狗传统”。

  狗肉节前夕,玉林市发放了8940分宣传材料,倡导爱护动物,健康饮食,文明用餐。这些宣传材料在玉林市沿街张贴,甚至在“玉林第一家脆皮狗肉店”也有,就贴在“狗肉的营养价值”、“狗肉的保健作用”下方。

  但随着狗肉节的如常进行,动物保护组织认为政府只表态,不做事,从根本上纵容了狗肉节。

  动保人士的内讧

  动保人士杨晓云是行动派,买狗救狗,杜玉凤则着重宣传;双方都不赞成对方的理念天津共同家园的负责人。杨晓云是动保人士中的行动派,她专心于救狗。动保人士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杨晓云认为杜玉凤总是宣传,缺少行动;杜玉凤则指责杨晓云用志愿者的钱来买狗,变相地助长了当地的对狗的买卖。18日,动保人士将部分犬猫解救后,先是存放在市中心一居民区路边,由于当地人抗议,19日转移至北二环公路旁的一处空地。

  获救的猫狗越来越多,重庆志愿者杨玉华解救了130只;杨晓云救了320只,花费10.6万元。

  当天晚上,突降暴雨,毫无准备的杨晓云和两百只狗暴露在瓢泼大雨中,附近一位居民梁女士及时送来十多顶雨棚,成为动保组织和当地人之间难得的和谐画面。梁女士是玉林市为数不多的拒绝狗肉者,她告诉新京报记者,6月12日,她的一条宠物狗被狗贩毒死,“我当亲儿子养的,哭了十多天。”

  梁女士说,“我不反对别人吃狗肉,但我认为政府该管一管狗肉渠道。我看了监控视频,我家的狗是被狗贩用毒药毒死的,它流入狗肉市场,一定不安全。”作为玉林的少数派,梁女士为防止被当地人认出,在与动保人士接触时总是小心翼翼地戴上口罩和摩托车头盔,将脸蒙得严严实实。

  新京报记者在狗群的安置现场看到,被解救的狗里有金毛、萨摩耶、贵宾等宠物狗。由于狗笼不足,常有十多只狗同挤一只狗笼的状况。因为缺人照料,狗群的安置地点一直臭气熏天。

  狗群中陆续出现死亡状况。杨晓云将一只死狗埋在河边,将另外三只草草掩埋在电线杆下。一位目击者称,埋狗的坑未够1米,不符合防疫的深挖标准。

  犬类屠宰检疫无法可依

  法律法规对狗的“检疫”规定,只有产地检疫要求,而无屠宰检疫要求,这令取缔“黑屠宰点”无法可依。6月3日,首善广东志愿者中心(以下简称首善中心)负责人善待来到玉林。从2013年开始,首善中心的三名志愿者对玉林的狗肉产业链进行了为期一年的调查。

  调查报告中称,每年在玉林非法交易屠宰、流上餐桌的狗累计高达600万只。玉林狗(肉)交易来源99%从外地调运。玉林市共有200多家猫狗肉餐厅和流动猫狗肉档,3个贩运屠宰猫狗窝点。善待和她的志愿者们孜孜不倦地对玉林市工商、食药等部门进行持续的“骚扰”,共面谈15次,打电话100余次,发函200余次。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关掉玉林市所有的黑屠宰点和狗肉商铺,让这座城市迈向“零猫狗肉”。

  善待的武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安全法》第二十八条—“禁止经营未经动物卫生监督机构检疫或检疫不合格的肉类、肉类制品”。

  九三学社成员,绍兴市畜牧兽医局医师吴巧芳告诉新京报记者,对狗的“检疫”规定,目前只有产地检疫,而无屠宰检疫。产地检疫是动物发生空间移动时必须具备的证明,以防止动物疫病扩散;而涉及食用的屠宰检疫对狗并无相关规定。

  善待认为既然政府机构无屠宰检疫规程,买卖狗肉就是非法,就不能经营。北京市律师协会消费者权益委员会秘书长李伟民观点与之类似,他表示,“在经营领域,集中养殖狗肉必须取得许可,吃狗肉必须定点屠宰、强制检疫。” 玉林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综合协调科科长谢谨徽则认为“法无禁止即可为”,因此玉林的狗肉摊贩不违法。

  “法律没有明文反对吃狗肉,当然也没有允许,这方面无法可依,导致了很多争论。”吴巧芳说。

  善待认为政府的态度是不作为。谢谨徽则反问,“鱼也没有屠宰检疫规程,那鱼也不可以吃了吗?”事实上,除了生猪、家禽、牛、羊、马、骡、驴、骆驼、家兔,其余动物都没有屠宰检疫规范。

  同样,对于善待要求取缔黑屠宰场的要求,玉林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执法大队队长甘叶孟表示,法律上对于犬类没有定点屠宰的规定,取缔黑屠宰场也就无从谈起。善待还要求食品安全部门对市场上的狗肉经营摊贩进行巡检,但玉林市食品药品监督局回函称,由于目前国家没有关于狗肉的市场检疫,动物卫生监管部门同样无权去市场施行检疫。

  产地检疫全面失守

  玉林本地产地检疫系统形同虚设,全市四个报检点,从2013年成立至今,仅有一名玉林狗贩带一只狗来做过检疫。 在没有屠宰检疫规程的情况下,产地检疫成了控制犬只卫生安全的最后一个堡垒,也成了动保人士在法律框架内反对吃狗肉的最后一个抓手。

  2013年4月,农业部出台了规定:整车运输的犬、猫,每一只都需要有动物卫生监督机构出具的《动物检疫合格证明》。2014年3月起,首善向玉林市政府要求信息公开,要求提供玉林市垌口市场15家狗肉摊贩的产地检疫证。但据玉林市工商局的回函显示,这些摊贩提供疫证均为“一车一证”,而非农业部所要求“逐只检查”所开具的“一犬一证”。

  首善中心立即致电农业部检疫监督处进行举报,违规开具这些证明的公职人员均被处分。但玉林市垌口市场的15位摊贩最终未受到任何处理。玉林市工商局在回函中告诉善待,虽然摊贩所持检疫证明的开具程序违规,但检疫证明本身是合格的。

  对此,玉林市动物卫生监督所所长卢景出示了广西壮族自治区动物卫生监督所向玉林市动物卫生监督所所发函件,文件称“虽然(多犬一证这种)检疫证明的签证行为不符合农业部管理规定,但对货主进行行政处罚和对涉及的犬处理没有法律依据。”

  5月底,玉林市曾开展专项整治行动,《玉林市水产畜牧兽医局加强动物产品质量安全监督工作》规定,“对不符合‘一犬一证’,检疫手续调运活犬者,进行劝返。”在此后玉林市动物卫生监督所与交警部门联合巡查的过程中,一共有三辆犬类运输车辆被拦停检查,三辆全部为“一车一证”。巡查人员将运输车辆带至高速路口,进行劝返处理。

  唯一受到处罚的案例是一辆无证运输的大巴。巡查人员在一辆四川的客车货厢内查获35只未办理产地检疫证的狗,按照《动物检疫管理办法》规定,巡查组抽取四只交到实验室采样检,经检疫全部健康。根据《动物防疫法》,货主被处以货值百分之十的罚款,共七百元。产地检疫系统可为全面失守。卢景对此并不意外,他说“一犬一证”根本无法实现,如果严格查验,“那玉林市连一车狗也进不来”。

  按照玉林市的检疫收费标准,每只狗需检疫费220元,这接近一只狗的售价。如果狗贩严格执行,将血本无归。卢景说,一车狗五百到一千只,一只狗的检查时间约一小时,一车狗逐只检疫耗时将超过一个月。玉林本地的产地检疫系统也形同虚设。全市四个报检点,狗肉节前夕增加到十个,但从2013年成立至今,仅在今年6月18日有一名玉林狗贩带一只狗来做过检疫。

  等待狗贩自行申请检疫并不现实,而玉林市卫生监督所也无法承担长时间巡查的人力成本。全所只有18名工作人员,每天单生猪屠宰检疫就有一千多头。为了巡查,卫生监督所从县区系统抽调30人,组成3个小组。“但玉林市有6个高速路口、1个国道口,平均每天一车狗,二十四小时随时可以进入市区,还可以化整为零用摩托车运进城,我们怎么守得过来呢?”卢景说。

  死亡之旅

  被解救的猫狗离开玉林将踏上再一次长途旅行,它们中有许多身体虚弱。动保人士并未给它们办理“产地检疫证”。随着狗肉节的结束,动物保护人士也一一离去。22日傍晚,杨晓云租来一辆大卡车,带着320条狗离开玉林。

  这些狗在经历从外地运往玉林的长途颠簸后,又将再一次经历长途旅行。对于许多虚弱的狗而言,这极有可能是另一趟死亡之旅。动物保护组织行动亚洲的观察员张媛媛劝动保人士不要把救下的狗悉数运回,“虚弱的狗进行安乐死比较合适,可以减少痛苦。”但她的建议没有得到采纳。



  23日,志愿者带着被解救的另外130只猫狗离开。被解救的犬猫将分别抵达天津和重庆广元。当记者问及这些犬猫是否办理了“产地检疫证”时,杜玉凤表示不用,“我们动保人士,都是有经验的,如果有狂犬病,一看就能看出来,我能保证四百多只狗都是安全的。”

即使张媛媛在反复劝告动保人士去办理检疫手续,并提醒“否则我们就跟狗贩子一样了”,杜玉凤仍自信满满地表示,凭借和广元地方政府的良好关系,她不会被罚款。

  按照相关法律法规规定,这些犬猫要依法出境,动保人士需要在当地等待21天免疫期,并付出近十万余元的检疫费和400多个小时的检疫时间。但此时,动保人士们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过去数天来他们念念不忘的法律法规,没有一个人履行任何一项手续。

新京报首席记者曾鸣实习生罗婷广西玉林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