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阳中院三任院长落马记：尚军、刘家义、张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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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阜阳中院三任院长落马记：尚军、刘家义、张自民
作者：韦洪乾
来源：法律博客网
发表时间：2006-9-16 18:27:00
在发生了两名副院长，近10名庭长、副庭长的腐败窝案后，安徽省阜阳市中级法院又爆出“冷门”：连续三任院长同时“落马”。截至8月底，尚军、刘家义、张自民，阜阳中院连续三任院长已经被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这三位院长连续主政阜阳中院十几年，至此，我们才清楚地看到，阜阳中院的腐败窝案，原来与这三位院长有关。
阜阳中院连续三任院长落马记
“尚军（女）的案子，刚刚从反贪局移送过来，我们还不知道详细案情。”8月28日，安徽省安庆市检察院公诉处处长张燕萍对记者说，“现在，我只能告诉你，尚军涉嫌两个罪名：受贿罪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
8月28日，在安徽省检察院反贪局的具体指导下，安庆市检察院反贪局将原安徽省卫生厅副厅长尚军涉嫌受贿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一案侦查终结，移送张燕萍所在的公诉处审查起诉。据记者了解，反贪局的起诉意见书认定，尚军在安徽省阜阳市工作期间（曾担任阜阳市委副书记、阜阳市中级法院院长），涉嫌受贿90万元，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90万元。
此前，尚军曾被安徽省纪委请到“炮院”。位于合肥市内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学院本部有一栋小楼（招待所），戒备森严，是纪委的办案点。在合肥，甚至整个安徽，请到“炮院”是民间对“双规”的一种别称。
令人惊讶的是，阜阳市中级法院连续三任院长先后被请到“炮院”。步尚军后尘，原阜阳市中级法院院长刘家义、张自民，先后被省纪委“双规”。至今年8月底，安徽省检察院反贪局对刘、张二人涉嫌受贿案已经侦查终结，刘家义被移送滁州市检察院审查起诉，张自民被移送六安市检察院审查起诉。鉴于从阜阳本地提拔起来的三任院长“都进去了”，今年6月份，安徽省高级法院“空降”省院审判委员会委员、研究室主任袁春到阜阳，担任阜阳中院党组书记、院长，另外下派两名挂职的副院长协助工作。今年42岁的袁春到任后一直低调行事，并没有在中院掀起“反腐风暴”。
而袁的上任——今年4月“落马”的张自民，在院长的位子上只有一年多，面对阜阳中院的腐败窝案（两名副院长和多名庭长受贿），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害群之马不除，法院形象难树；腐败法官不清，法院建设难上”上。张在多种场合说：“这使全院干警都蒙受巨大耻辱，感到无脸见人，不是共产党法官能做出的事！”
“没想到，张自民这么快就进去了。”一位与张自民共事多年的法官对记者说，去年，阜阳市委批准了《关于对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展的警示教育活动期间主动讲清所犯错误人员的处理政策》，张自民在中院掀起了一场“反腐风暴”，一些法官主动退赃，都免于处分。而张自民却自身难保。
三位院长几乎同时案发
尚军、刘家义、张自民，这三任院长，连续主政阜阳中院十几年，而且涉嫌的主要犯罪事实也都发生在担任院长期间。张自民是在任上案发，尚军担任安徽省卫生厅副厅长不足三个月就案发，刘家义在阜阳市政协副主席位上不到一年案发。从案发时间上看，尚军和刘家义是去年，张自民是今年4月。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安徽省纪委早就掌握了阜阳中院这三任院长的有关问题，但从维护阜阳政局的稳定出发，考虑到阜阳中院去年刚刚发生了腐败窝案，有关部门采取了一些策略性的方案。譬如，把尚军从阜阳市委副书记调任安徽省卫生厅副厅长，然后才开始把她请到“炮院”。在不到三个月内，安徽省政府就发了两个针对尚军的任免文件，2005年7月12日，省政府任命尚军为卫生厅副厅长，2005年10月1日，省政府又免去了尚军的副厅长职务。这样，媒体在报道尚军案件时，首先提到的职务是卫生厅副厅长，其次才与阜阳有关，用心可谓良苦。
“阜阳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记者在阜阳采访期间，经常听到这样的说法，“提起阜阳，人们首先想到的是贪官。贪官多，势必恶化了投资环境，而阜阳经济本来就落后。”
“刘家义的问题，在他被迫辞去阜阳中院院长职务时就暴露出来了。”阜阳市检察院一位检察官对记者说，“当时有几个案件，阜阳市人大常委会进行质询，把刘家义搞得很狼狈，最后不得不辞职，特别是中院经济审判第二庭副庭长薛懿案件的披露。后来这些案件相互牵连，就形成了阜阳中院腐败窝案。”
刘家义辞职后，被安排进了阜阳市政协，担任副主席。9个月后，2005年9月28日，阜阳市政协常委会议撤销了刘的政协委员资格，并免去其政协副主席职务。刘随后被安徽省检察院宣布逮捕。
“张自民虽然是今年4月案发，其实早在去年底他就听到了风声。春节前，张自民曾找到安徽省高级法院院长周溯，希望周院长能出面保他。”一位接近周溯和张自民的官员告诉记者说，“等省高院安排好了人选后，省纪委才把张自民请到‘炮院’。”
今年6月15日，阜阳市三届人大一次会议选举袁春为阜阳市中级法院院长，此前，袁是省高级法院审委会委员、研究室主任，正处级。
据接近省纪委专案组的一位人士介绍，导致阜阳中院三位院长落马的直接因素有两个：一是去年发生的阜阳中院腐败窝案，二是原安徽省委副书记王昭耀的落马。
2005年5月，阜阳中院腐败窝案的盖子被全面揭开：阜阳中院副院长王建民、朱亚，中院执行庭长王春友、副庭长尚杰，经济审判第一庭庭长陈和平，经济审判第二庭庭长董炳旭、副庭长薛懿，刑一庭庭长巫继成，刑二庭副庭长李先义，等等，涉案人员10余人。
新华社在报道这一窝案时列举了这样一些例子：刑一庭庭长巫继成收下一位想给丈夫办假释的女人卖地的几千元钱后，这位有着20多年庭审经历的法官在办公室里强奸了她，被判重刑的其夫随后获假释出狱。一名案犯强奸、轮奸多位少女，巫继成与他的母亲发生性关系后，大力相助让他差点逃出法网。至少与6名当事人亲属发生性关系的巫继成，因强奸罪、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临泉县一名出租车司机的4万元存款被某储蓄所主任卷逃，县法院一审判决所属银行承担偿还责任，银行上诉至阜阳中院。一天，中院主审法官打电话让这个司机去并把卷宗递给他，要他带回去找律师好好看看。当事人不懂，其实卷宗是不准拿走的。他把卷宗带出来找律师，法官很快带着法警把他抓走了，说他偷了卷宗，胜诉方怎么可能偷卷宗呢？可他还是被拘留15天。如今他宁可4万元不要也不愿打官司了。后来得知，主审法官的爱人在那家银行工作。
临泉县一毒贩落网后，花几十万元托县法院一名法官“运作”，这名法官给市中院的两名法官送了几万元。案发后，县法院法官被判刑，但市检察院到中院要带走两位法官调查时，中院一位负责人却出面阻拦，说要谈就在中院谈，这笔钱他们是收了，但不是个人收的，上交给庭里了，检察院只好作罢。
“落马”的法官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开始“咬人”。“检举的内容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内部人士任免收受贿赂，二是干预案件处理收受贿赂，三是建设中院办公大楼受贿。”一位知情人对记者说，“薛懿为了当副庭长，送给刘家义10万元，所以刘家义拼命要保薛懿，最后不得不辞职。”
薛懿曾交代，至少先后有8名法官为8个案子找过他，把装钱的大信封往办公桌上一扔，搁下一句“某某案子你关照一下”转身就走。不少法官之间，吃请同去，受贿相互介绍，混到一块了，形成赤裸裸的交易市场。
而安徽省委副书记王昭耀的落马直接带出了尚军和张自民。去年4月22日上午，安徽省委书记郭金龙，省委副书记、省纪委书记杨多良和省政协主席方兆祥共同与王昭耀谈话，让其“离职休养，讲清问题”，话毕即被中纪委请到了“炮院”。不久，中纪委将案件移交最高检，最高检指定山东省检察院具体查办，在今年初召开的山东省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省院检察长国家森报告说，曾任安徽省委副书记、安徽省政协副主席等职的王昭耀涉嫌受贿案是山东省检察机关2005年查办的职务最高的国家工作人员犯罪案件，王昭耀借干部职务晋升、工作安排和项目审批之机，大肆收受贿赂。目前，案件已经移送济南市检察院审查起诉。巧合的是，原安徽省副省长王怀忠受贿案也在济南市检察院起诉，“二王”都曾担任阜阳市委书记。
王昭耀担任安徽省委副书记时，分管政法。有媒体报道，尚军与王昭耀保持了十几年的情人关系，并得到王的不断提拔和庇护。张自民为了当院长，通过时任阜阳市委副书记的尚军，找到王昭耀，行贿数万元。王昭耀落马后，供出了尚军和张自民。
一位知情人还告诉记者，三任院长都“染指”阜阳中院办公大楼。这座投资4000多万元的办公大楼，尚军在位时开始兴建，刘家义接任院长后，大楼还没有完全建好，许多工程款没有支付，而张自民当时作为副院长，一直分管工程建设。
民办教师出身的院长张自民
三位落马的院长，比较起来，数张自民在位时的口碑最好。“这与他的出身有很大关系。”一位很熟悉张自民的知情人告诉记者，“张自民1950年3月出生，家在利辛县农村，高中毕业后，回家当了4年民办教师，期间结婚生子。张自民目前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1977年恢复高考，张自民考取了西南政法学院，1982年毕业分配到安徽省高级法院刑庭当书记员。在高院时，他和同事杨泰容住在一间平房里，共用一个水龙头，生活比较艰苦，加上老婆孩子都在农村，想来想去，张自民还是要求回老家工作。1984年，张自民调到阜阳中院，不久担任业大分部主任（教育处长），后来张自民回到老家利辛县法院，当上了县法院院长，干了一届又调回阜阳中院，担任中院副院长、院长。
“所以，我一直不相信他会出事。”这位知情人说，“张自民过的苦日子，我太清楚了。老婆孩子在农村，全靠他一人的工资，多艰难呀！当民办老师时，衣服没得穿、饭没得吃。现在，三个孩子都有了工作，一个在阜阳市中级法院，一个在阜阳市检察院，他不会不珍惜。”
“其实，官场可以改变一个人。”张自民的一位同事告诉记者，“没当官之前，张自民是一身农民打扮，很朴实。当院长后，首先发生变化的就是外表，穿着打扮变了，不久就有官腔了，见了以前的老同事，有点哼哼哈哈了，对草根朋友，也慢慢疏远了，对旧友也不再叙旧了。后来，为了升官，也开始行贿了。”
据记者了解，目前张自民被关押在安徽省六安市看守所，省检察院反贪局认定，张自民涉嫌受贿80多万元，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100多万元。
2004年底，张自民才由副院长转正。张转正期间，阜阳中院爆发了影响全国的腐败窝案（刘家义因此辞职）。当时有人说，阜阳中院进入了历史上的冬天，遭遇到了一场空前的政治“地震”。在应对这一事件中，张自民表现得比较出色，他在阜阳中院掀起了一场反腐风暴。
2005年初，在张自民的运作下，阜阳市委批准了《关于对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展的警示教育活动期间主动讲清所犯错误人员的处理政策》。这个政策规定，从3月23日起至4月12日止，凡主动讲清本人的违纪违法问题，揭发他人违法违纪行为，积极退出违纪违法所得，属违纪性质的，可以从轻或减轻处分，并视情节依纪免予处分；属违法性质的，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并视情节依法免于处罚。而对“在规定期限内，拒不交代自己的违纪违法问题，或者隐瞒问题，以及订立攻守同盟，包庇违纪违法涉案人员，一经发现查实，将依纪依法从严惩处”。
这个政策的目的就是“能挽救的尽量挽救，要给阜阳中院的法官改过自新的机会”。张自民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今后对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不再制定类似政策。”
“当时，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退，包括平时看起来很老实、给人感觉不会干这些事的法官。” 阜阳市人大一位领导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不过这些人没受到任何追究，连纪律处分都没有。”
因此，张自民在院长的位子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以“害群之马不除，法院形象难树；腐败法官不清，法院建设难上”为核心的反腐风暴上。张在多种场合说：“分析这些人利用审判权、执行权严重违法违纪的事实，充分反映出我们的管理监督工作仍存在严重的漏洞和薄弱环节，反映出我们少数法官、执行人员的政治思想素质和职业道德品质极为低下。这使全院干警都蒙受巨大耻辱，感到无脸见人，不是共产党法官能做出的事！”
“为打好翻身仗，重树阜阳法院形象，张自民使出了浑身解数。”阜阳中院一位法官对记者说，“经张自民努力，先后从省高院、市纪委、市检察院、市政法委等机关选调五名中青年干部，充实到中院党组班子。”
张自民当院长后，一直作为正面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然而，刚刚一年多，张的正面形象便轰然倒塌。“万万没有想到，张自民亲自掀起的反腐风暴还没有结束，他自己就先‘进去了’。”阜阳市一位官员说，“去年，张自民的儿子在合肥出车祸，对方损失严重，张自民花了近10万元才摆平，当时我就感觉钱的来路不明。”
一位接近张自民的律师对记者说：“张自民老婆没工作，三个孩子要上学，自己当官又要面子，花销很大，他那点工资根本不顶用。”
对下属腐败都“感到无脸见人”的张自民，在给阜阳中院一些法官坦白从宽“最后一次机会”的同时，却没有给自己留一次机会。
秘书出身的院长刘家义
1946年11月出生的刘家义，曾在阜阳地委担任秘书多年，因为是中文专业，写得一手好文章，经常有文章见报，即使在担任中院院长期间，也还亲自撰写案件报道。1983年10月，刘家义由秘书科长升任阜阳地委副秘书长。在副秘书长的位子上干了6年，调任利辛县委书记，当了三年县委书记后，1992年11月任阜阳地委政法委书记，因为不是常委，所以级别上一直解决不了副厅，据一位知情者介绍说，当时省委组织部来考察，在利辛县接到的负面反映太多，刘家义的副厅就没有通过。干了5年不是常委的政法委书记（正处），1997年升任阜阳市中级法院院长、党组书记，终于官至副厅。2004年4月任阜阳市政协副主席。
“刘家义目前关押在蚌埠监狱。”刘家义的辩护律师对记者说，“原来关押在淮南市看守所，因为生病了（高血压），需要住院治疗，而看守所不设医院，只好换押在蚌埠监狱。另外，蚌埠距离淮南较近。”
“开始，安徽省检察院指定淮南市检察院对刘家义涉嫌受贿一案进行审查起诉，起诉书都送给淮南市中院了，但后来安徽省高级法院又指定让滁州市中院管辖。”辩护律师认为，这样，诉讼期限又得重新计算，估计判决要等到明年了。
案子已经进入审判阶段了，安徽省高级法院为何突然又改变管辖？
“从法律上讲，高级法院可以指定管辖。”安徽省检察院公诉处处长张厚琪对记者说，当然，法检两家会及时沟通。
“真正的原因有两条。”省高级法院一位高级法官对记者说，“一是，淮南中院提出，他们不愿意审理刘家义一案，因为审理这样的案子花费很大，而涉案的赃款赃物早在双规阶段都已经上交财政了，法院没有一点收益；二是，淮南中院刚刚审理了滁州市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陈兆丰涉嫌受贿一案，陈也是副厅级官员，是省高院指定管辖的。6月27日，淮南中院认定，陈兆丰自1990年至2002年在担任定远县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期间，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承揽工程、提拔干部、调动和安置工作等方面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贿赂共计人民币284.76万元，美元800元；另有人民币546.210548万元、美元6996元、港币1.677万元不能说明来源，被判处无期徒刑。”
这位高级法官认为，目前法院系统有个潜规则，就是在审理一些有影响的案件时，中院都要向省院汇报，听取省院的建设性意见。对刘家义一案来说，他也认为，滁州中院连续审理两个副厅级官员受贿案件不妥，应该交给滁州中院来审理。至于淮南市检察院已经将刘家义案件起诉到淮南中院，可能是省检察院在指定管辖时没有考虑这个因素，省检察院和省法院沟通不畅所致。
淮南市检察院的起诉书指控，刘家义利用职务之便，在干部调整、工作安排及工程建设中涉嫌受贿94.35万元及银元90枚。其中最早的一笔受贿发生在15年前：利辛县孙集区纪王场乡党委书记孙某为了得到提升，两次到时任利辛县委书记的刘家义家送去1.5万元现金，孙某被任命为利辛县阚疃区党委书记。
1997年，刘家义升任阜阳中院院长后，阜阳市水利建筑安装工程公司为了尽快结清工程款和继续承建中院家属楼，公司项目经理孙某先后向刘家义行贿15万元。
刘家义还利用案件审判收受好处。1998年，阜阳市中院受理了李刚故意伤害（致死）、非法买卖枪支、弹药一案。为使李刚得到从轻处理，李刚姐姐两次到刘家义家中送给刘5000元。后中院审委会在讨论该案时，刘家义改变了合议庭对案件的定性和量刑意见，决定以过失致人死亡罪和私藏枪支、弹药罪判处李刚有期徒刑9年。为表示感谢，李刚姐姐又于1999年春节、中秋节到刘家义家，送去5000元现金。
中院执行庭长王春友的孩子为了到中院工作，送给刘家义4万元。薛懿为了当副庭长，送给刘家义10万元。
一位知情者向记者透露，一位姓森的生意人（简称森甲），想让自己的儿子进阜阳中院工作，找到刘家义，送了大约10万元现金，后来没办成，刘家义就辞职了，当事人想把钱要回来。恰好，另一位姓森的人（简称森乙），因为案件找过刘家义，结果刘家义把森甲和森乙搞混了，指使人多次威胁森乙，不要到处乱告。
“刘家义在院长位子上，多年不提拔干部，即使许多职位空缺。”阜阳一位官员对记者说，“刘就是把位子空着，留给送礼的。”
“目前公布的刘家义涉嫌受贿数额，只是淮南市检察院的认定。滁州市检察院如何认定，现在还不好说。”刘家义的辩护律师说。
工人出身的院长尚军
尚军是三位院长中惟一的女性，而且年龄也最小，但却是三位院长中的首任。1957年1月出生，安徽省太和县城关镇人，初中毕业后到县城一家食品厂当工人。后调到县公安局水上派出所成了一名女警察，有媒体报道说，刚刚当上警察的尚军成了当地有名的“警花”。
1989年，尚军开始步入仕途，并有“贵人”相助。开始任太和县法院副院长，1990年与时任阜阳地委书记的王昭耀相识后，不久升任院长。1993年任阜阳中院副院长，1995年升任院长，1997年任阜阳市副市长，1999年任阜阳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2000年后，任阜阳市委副书记。2005年7月调任安徽省卫生厅副厅长。
“尚军的升迁太快了，她从副科到副厅，用了不到6年时间，简直是做直升飞机。”一位熟悉尚军的法官对记者说，“她才初中学历，不像刘家义和张自民，他们是科班出身，一个中文一个法律，而尚军既不中文，也不法律。”
“民间关于尚军‘以色谋权’的说法是有根据的。”这位法官分析说，“王昭耀主政阜阳四年多，尚军从副科一下子升到副厅，如果没有王的鼎力相助，是不可能发生的。”
据接近省纪委专案组的人士透露，王昭耀和尚军在“双规”期间，分别承认和交代了两人十几年的情人关系。
湖北日报报业集团出版的《前卫》月刊（2006年第8期）报道说，1990年春的一天，时任阜阳地委书记的王昭耀到太和县法院检查工作，尚军觉得大靠山就在眼前，一定要想办法靠上。于是从汇报工作到吃饭的酒桌上，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充分表现自己，很快就吸引住了王昭耀的眼球。尚军见已经达到了初步目的，于是隔三岔五就跟比她大8岁的王昭耀“打成一片”。不久，尚军就坐上了太和县法院院长的宝座。王昭耀的家属在200公里外的宿州市，为了方便跟王昭耀厮混，尚军在阜阳市买了套房子，每到周末就名正言顺地回到“家”里，而这个“家”的“男主人”自然是王昭耀了。
王昭耀高升之后（安徽省副省长），王怀忠成了新任地委书记。尚军千方百计接触王怀忠。一次，王怀忠到市中院视察工作，中午吃饭的时候，尚军主动坐到王怀忠的旁边，王说：“尚院长，有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坐在旁边，我不想糊涂都难，你这不是故意让我犯错误吗？”尚军当即回答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正担心王书记有贼心没贼胆，不敢犯错误呢？”两个人当着很多人的面在酒桌上眉来眼去。很快，尚军就成了王怀忠在阜阳国际大酒店总统套房住处的常客。
随着王怀忠的倒台，阜阳政坛跟着发生了地震。一大批阜阳官场上权倾一时的人物一个个都倒了。2004年2月，王怀忠被处决，尚军虽然害怕，但另一个老情人王昭耀还在省委副书记的位子上。但是好景不长，2005年4月22日，王昭耀和他的妻子、儿子都被宣布“双规”，不久，王昭耀又被移送司法机关处理。最后一个靠山也倒了，已成惊弓之鸟的她再也经受不起惊吓，一下子病倒了。
2005年7月初，尚军接到通知，省政府要调她任安徽省卫生厅副厅长。见惯了贪官倒台过程的尚军明白，这是个“调虎离山”之计，自己的末日到了，没出3个月，尚军便被“双规”。
据最早报道阜阳中院窝案的新华社记者介绍，尚军和原来的丈夫离婚后，一直未婚。阜阳中院副院长王建民也是尚军的情人。王原来是尚军的司机，后被尚军提拔为阜阳市颍东区法院副院长、院长。尚军虽然离开了中院，但她一直分管政法，重要人事安排都需要她点头才行。后来，尚军提拔王建民当了阜阳市中级法院副院长，王建民因涉嫌受贿33.22万元，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
安徽省检察院反贪局的起诉意见书认定，尚军涉嫌受贿90万元，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90万元。她的第一笔受贿发生在13年前，一名叫张军的人将他人打成重伤被逮捕，张军家人找到尚军，送给她8万元。在尚院长的操作下，法院先是以证据不足为由，将案子拖了三年，后来只判了个缓刑了事。
除了案件受贿，尚军还利用干部任免、工程建设等机会捞钱。一位知情人说，中院的办公大楼，招标和建设都是尚军在位时搞的，估计至少有几十万的进项。“现在还处于补充侦查阶段，详细案情不便透露。”安徽省检察院反贪局一位检察官说。
阜阳中院腐败标本
从腐败窝案，到连续三任院长“落马”，阜阳中院经受了两次巨大的动荡，每次动荡都不亚于一场地震。让人担心的是，这个中级法院正面临着来自阜阳、安徽乃至全国民众的另一种“关注”。
记者在阜阳采访时了解到，今年有8名律师因为与法官“走得太近”，被停止注册，等待处罚。知情人透露，这8名律师分别涉嫌行贿和介绍贿赂，而贿赂的对象都是法官。据知情人分析，没有暴露出来的律师还有不少。
为此，阜阳中院与阜阳市司法局签署了一个《关于法官和律师恪守职业道德共促司法公正的自律公约》。公约说，双方要发展理性、健康的工作关系，节制日常生活中的私人交往，共同规范和维护法律服务市场秩序。
显然，阜阳中院新的主政者们已经意识到，阜阳的司法生态被改变了，进而影响到了阜阳的政治和经济。
随着案件的进展，三位院长涉嫌腐败的许多内幕将大白于天下，阜阳中院腐败窝案和三任院长的腐败，将成为一个中级法院的腐败标本，供人们研究和思考。
作者：韦洪乾
来源：法律博客网
发表时间：2006-9-16 18:27:00
在发生了两名副院长，近10名庭长、副庭长的腐败窝案后，安徽省阜阳市中级法院又爆出“冷门”：连续三任院长同时“落马”。截至8月底，尚军、刘家义、张自民，阜阳中院连续三任院长已经被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这三位院长连续主政阜阳中院十几年，至此，我们才清楚地看到，阜阳中院的腐败窝案，原来与这三位院长有关。
阜阳中院连续三任院长落马记
“尚军（女）的案子，刚刚从反贪局移送过来，我们还不知道详细案情。”8月28日，安徽省安庆市检察院公诉处处长张燕萍对记者说，“现在，我只能告诉你，尚军涉嫌两个罪名：受贿罪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
8月28日，在安徽省检察院反贪局的具体指导下，安庆市检察院反贪局将原安徽省卫生厅副厅长尚军涉嫌受贿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一案侦查终结，移送张燕萍所在的公诉处审查起诉。据记者了解，反贪局的起诉意见书认定，尚军在安徽省阜阳市工作期间（曾担任阜阳市委副书记、阜阳市中级法院院长），涉嫌受贿90万元，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90万元。
此前，尚军曾被安徽省纪委请到“炮院”。位于合肥市内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学院本部有一栋小楼（招待所），戒备森严，是纪委的办案点。在合肥，甚至整个安徽，请到“炮院”是民间对“双规”的一种别称。
令人惊讶的是，阜阳市中级法院连续三任院长先后被请到“炮院”。步尚军后尘，原阜阳市中级法院院长刘家义、张自民，先后被省纪委“双规”。至今年8月底，安徽省检察院反贪局对刘、张二人涉嫌受贿案已经侦查终结，刘家义被移送滁州市检察院审查起诉，张自民被移送六安市检察院审查起诉。鉴于从阜阳本地提拔起来的三任院长“都进去了”，今年6月份，安徽省高级法院“空降”省院审判委员会委员、研究室主任袁春到阜阳，担任阜阳中院党组书记、院长，另外下派两名挂职的副院长协助工作。今年42岁的袁春到任后一直低调行事，并没有在中院掀起“反腐风暴”。
而袁的上任——今年4月“落马”的张自民，在院长的位子上只有一年多，面对阜阳中院的腐败窝案（两名副院长和多名庭长受贿），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害群之马不除，法院形象难树；腐败法官不清，法院建设难上”上。张在多种场合说：“这使全院干警都蒙受巨大耻辱，感到无脸见人，不是共产党法官能做出的事！”
“没想到，张自民这么快就进去了。”一位与张自民共事多年的法官对记者说，去年，阜阳市委批准了《关于对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展的警示教育活动期间主动讲清所犯错误人员的处理政策》，张自民在中院掀起了一场“反腐风暴”，一些法官主动退赃，都免于处分。而张自民却自身难保。
三位院长几乎同时案发
尚军、刘家义、张自民，这三任院长，连续主政阜阳中院十几年，而且涉嫌的主要犯罪事实也都发生在担任院长期间。张自民是在任上案发，尚军担任安徽省卫生厅副厅长不足三个月就案发，刘家义在阜阳市政协副主席位上不到一年案发。从案发时间上看，尚军和刘家义是去年，张自民是今年4月。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安徽省纪委早就掌握了阜阳中院这三任院长的有关问题，但从维护阜阳政局的稳定出发，考虑到阜阳中院去年刚刚发生了腐败窝案，有关部门采取了一些策略性的方案。譬如，把尚军从阜阳市委副书记调任安徽省卫生厅副厅长，然后才开始把她请到“炮院”。在不到三个月内，安徽省政府就发了两个针对尚军的任免文件，2005年7月12日，省政府任命尚军为卫生厅副厅长，2005年10月1日，省政府又免去了尚军的副厅长职务。这样，媒体在报道尚军案件时，首先提到的职务是卫生厅副厅长，其次才与阜阳有关，用心可谓良苦。
“阜阳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记者在阜阳采访期间，经常听到这样的说法，“提起阜阳，人们首先想到的是贪官。贪官多，势必恶化了投资环境，而阜阳经济本来就落后。”
“刘家义的问题，在他被迫辞去阜阳中院院长职务时就暴露出来了。”阜阳市检察院一位检察官对记者说，“当时有几个案件，阜阳市人大常委会进行质询，把刘家义搞得很狼狈，最后不得不辞职，特别是中院经济审判第二庭副庭长薛懿案件的披露。后来这些案件相互牵连，就形成了阜阳中院腐败窝案。”
刘家义辞职后，被安排进了阜阳市政协，担任副主席。9个月后，2005年9月28日，阜阳市政协常委会议撤销了刘的政协委员资格，并免去其政协副主席职务。刘随后被安徽省检察院宣布逮捕。
“张自民虽然是今年4月案发，其实早在去年底他就听到了风声。春节前，张自民曾找到安徽省高级法院院长周溯，希望周院长能出面保他。”一位接近周溯和张自民的官员告诉记者说，“等省高院安排好了人选后，省纪委才把张自民请到‘炮院’。”
今年6月15日，阜阳市三届人大一次会议选举袁春为阜阳市中级法院院长，此前，袁是省高级法院审委会委员、研究室主任，正处级。
据接近省纪委专案组的一位人士介绍，导致阜阳中院三位院长落马的直接因素有两个：一是去年发生的阜阳中院腐败窝案，二是原安徽省委副书记王昭耀的落马。
2005年5月，阜阳中院腐败窝案的盖子被全面揭开：阜阳中院副院长王建民、朱亚，中院执行庭长王春友、副庭长尚杰，经济审判第一庭庭长陈和平，经济审判第二庭庭长董炳旭、副庭长薛懿，刑一庭庭长巫继成，刑二庭副庭长李先义，等等，涉案人员10余人。
新华社在报道这一窝案时列举了这样一些例子：刑一庭庭长巫继成收下一位想给丈夫办假释的女人卖地的几千元钱后，这位有着20多年庭审经历的法官在办公室里强奸了她，被判重刑的其夫随后获假释出狱。一名案犯强奸、轮奸多位少女，巫继成与他的母亲发生性关系后，大力相助让他差点逃出法网。至少与6名当事人亲属发生性关系的巫继成，因强奸罪、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临泉县一名出租车司机的4万元存款被某储蓄所主任卷逃，县法院一审判决所属银行承担偿还责任，银行上诉至阜阳中院。一天，中院主审法官打电话让这个司机去并把卷宗递给他，要他带回去找律师好好看看。当事人不懂，其实卷宗是不准拿走的。他把卷宗带出来找律师，法官很快带着法警把他抓走了，说他偷了卷宗，胜诉方怎么可能偷卷宗呢？可他还是被拘留15天。如今他宁可4万元不要也不愿打官司了。后来得知，主审法官的爱人在那家银行工作。
临泉县一毒贩落网后，花几十万元托县法院一名法官“运作”，这名法官给市中院的两名法官送了几万元。案发后，县法院法官被判刑，但市检察院到中院要带走两位法官调查时，中院一位负责人却出面阻拦，说要谈就在中院谈，这笔钱他们是收了，但不是个人收的，上交给庭里了，检察院只好作罢。
“落马”的法官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开始“咬人”。“检举的内容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内部人士任免收受贿赂，二是干预案件处理收受贿赂，三是建设中院办公大楼受贿。”一位知情人对记者说，“薛懿为了当副庭长，送给刘家义10万元，所以刘家义拼命要保薛懿，最后不得不辞职。”
薛懿曾交代，至少先后有8名法官为8个案子找过他，把装钱的大信封往办公桌上一扔，搁下一句“某某案子你关照一下”转身就走。不少法官之间，吃请同去，受贿相互介绍，混到一块了，形成赤裸裸的交易市场。
而安徽省委副书记王昭耀的落马直接带出了尚军和张自民。去年4月22日上午，安徽省委书记郭金龙，省委副书记、省纪委书记杨多良和省政协主席方兆祥共同与王昭耀谈话，让其“离职休养，讲清问题”，话毕即被中纪委请到了“炮院”。不久，中纪委将案件移交最高检，最高检指定山东省检察院具体查办，在今年初召开的山东省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省院检察长国家森报告说，曾任安徽省委副书记、安徽省政协副主席等职的王昭耀涉嫌受贿案是山东省检察机关2005年查办的职务最高的国家工作人员犯罪案件，王昭耀借干部职务晋升、工作安排和项目审批之机，大肆收受贿赂。目前，案件已经移送济南市检察院审查起诉。巧合的是，原安徽省副省长王怀忠受贿案也在济南市检察院起诉，“二王”都曾担任阜阳市委书记。
王昭耀担任安徽省委副书记时，分管政法。有媒体报道，尚军与王昭耀保持了十几年的情人关系，并得到王的不断提拔和庇护。张自民为了当院长，通过时任阜阳市委副书记的尚军，找到王昭耀，行贿数万元。王昭耀落马后，供出了尚军和张自民。
一位知情人还告诉记者，三任院长都“染指”阜阳中院办公大楼。这座投资4000多万元的办公大楼，尚军在位时开始兴建，刘家义接任院长后，大楼还没有完全建好，许多工程款没有支付，而张自民当时作为副院长，一直分管工程建设。
民办教师出身的院长张自民
三位落马的院长，比较起来，数张自民在位时的口碑最好。“这与他的出身有很大关系。”一位很熟悉张自民的知情人告诉记者，“张自民1950年3月出生，家在利辛县农村，高中毕业后，回家当了4年民办教师，期间结婚生子。张自民目前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1977年恢复高考，张自民考取了西南政法学院，1982年毕业分配到安徽省高级法院刑庭当书记员。在高院时，他和同事杨泰容住在一间平房里，共用一个水龙头，生活比较艰苦，加上老婆孩子都在农村，想来想去，张自民还是要求回老家工作。1984年，张自民调到阜阳中院，不久担任业大分部主任（教育处长），后来张自民回到老家利辛县法院，当上了县法院院长，干了一届又调回阜阳中院，担任中院副院长、院长。
“所以，我一直不相信他会出事。”这位知情人说，“张自民过的苦日子，我太清楚了。老婆孩子在农村，全靠他一人的工资，多艰难呀！当民办老师时，衣服没得穿、饭没得吃。现在，三个孩子都有了工作，一个在阜阳市中级法院，一个在阜阳市检察院，他不会不珍惜。”
“其实，官场可以改变一个人。”张自民的一位同事告诉记者，“没当官之前，张自民是一身农民打扮，很朴实。当院长后，首先发生变化的就是外表，穿着打扮变了，不久就有官腔了，见了以前的老同事，有点哼哼哈哈了，对草根朋友，也慢慢疏远了，对旧友也不再叙旧了。后来，为了升官，也开始行贿了。”
据记者了解，目前张自民被关押在安徽省六安市看守所，省检察院反贪局认定，张自民涉嫌受贿80多万元，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100多万元。
2004年底，张自民才由副院长转正。张转正期间，阜阳中院爆发了影响全国的腐败窝案（刘家义因此辞职）。当时有人说，阜阳中院进入了历史上的冬天，遭遇到了一场空前的政治“地震”。在应对这一事件中，张自民表现得比较出色，他在阜阳中院掀起了一场反腐风暴。
2005年初，在张自民的运作下，阜阳市委批准了《关于对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展的警示教育活动期间主动讲清所犯错误人员的处理政策》。这个政策规定，从3月23日起至4月12日止，凡主动讲清本人的违纪违法问题，揭发他人违法违纪行为，积极退出违纪违法所得，属违纪性质的，可以从轻或减轻处分，并视情节依纪免予处分；属违法性质的，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并视情节依法免于处罚。而对“在规定期限内，拒不交代自己的违纪违法问题，或者隐瞒问题，以及订立攻守同盟，包庇违纪违法涉案人员，一经发现查实，将依纪依法从严惩处”。
这个政策的目的就是“能挽救的尽量挽救，要给阜阳中院的法官改过自新的机会”。张自民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今后对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不再制定类似政策。”
“当时，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退，包括平时看起来很老实、给人感觉不会干这些事的法官。” 阜阳市人大一位领导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不过这些人没受到任何追究，连纪律处分都没有。”
因此，张自民在院长的位子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以“害群之马不除，法院形象难树；腐败法官不清，法院建设难上”为核心的反腐风暴上。张在多种场合说：“分析这些人利用审判权、执行权严重违法违纪的事实，充分反映出我们的管理监督工作仍存在严重的漏洞和薄弱环节，反映出我们少数法官、执行人员的政治思想素质和职业道德品质极为低下。这使全院干警都蒙受巨大耻辱，感到无脸见人，不是共产党法官能做出的事！”
“为打好翻身仗，重树阜阳法院形象，张自民使出了浑身解数。”阜阳中院一位法官对记者说，“经张自民努力，先后从省高院、市纪委、市检察院、市政法委等机关选调五名中青年干部，充实到中院党组班子。”
张自民当院长后，一直作为正面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然而，刚刚一年多，张的正面形象便轰然倒塌。“万万没有想到，张自民亲自掀起的反腐风暴还没有结束，他自己就先‘进去了’。”阜阳市一位官员说，“去年，张自民的儿子在合肥出车祸，对方损失严重，张自民花了近10万元才摆平，当时我就感觉钱的来路不明。”
一位接近张自民的律师对记者说：“张自民老婆没工作，三个孩子要上学，自己当官又要面子，花销很大，他那点工资根本不顶用。”
对下属腐败都“感到无脸见人”的张自民，在给阜阳中院一些法官坦白从宽“最后一次机会”的同时，却没有给自己留一次机会。
秘书出身的院长刘家义
1946年11月出生的刘家义，曾在阜阳地委担任秘书多年，因为是中文专业，写得一手好文章，经常有文章见报，即使在担任中院院长期间，也还亲自撰写案件报道。1983年10月，刘家义由秘书科长升任阜阳地委副秘书长。在副秘书长的位子上干了6年，调任利辛县委书记，当了三年县委书记后，1992年11月任阜阳地委政法委书记，因为不是常委，所以级别上一直解决不了副厅，据一位知情者介绍说，当时省委组织部来考察，在利辛县接到的负面反映太多，刘家义的副厅就没有通过。干了5年不是常委的政法委书记（正处），1997年升任阜阳市中级法院院长、党组书记，终于官至副厅。2004年4月任阜阳市政协副主席。
“刘家义目前关押在蚌埠监狱。”刘家义的辩护律师对记者说，“原来关押在淮南市看守所，因为生病了（高血压），需要住院治疗，而看守所不设医院，只好换押在蚌埠监狱。另外，蚌埠距离淮南较近。”
“开始，安徽省检察院指定淮南市检察院对刘家义涉嫌受贿一案进行审查起诉，起诉书都送给淮南市中院了，但后来安徽省高级法院又指定让滁州市中院管辖。”辩护律师认为，这样，诉讼期限又得重新计算，估计判决要等到明年了。
案子已经进入审判阶段了，安徽省高级法院为何突然又改变管辖？
“从法律上讲，高级法院可以指定管辖。”安徽省检察院公诉处处长张厚琪对记者说，当然，法检两家会及时沟通。
“真正的原因有两条。”省高级法院一位高级法官对记者说，“一是，淮南中院提出，他们不愿意审理刘家义一案，因为审理这样的案子花费很大，而涉案的赃款赃物早在双规阶段都已经上交财政了，法院没有一点收益；二是，淮南中院刚刚审理了滁州市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陈兆丰涉嫌受贿一案，陈也是副厅级官员，是省高院指定管辖的。6月27日，淮南中院认定，陈兆丰自1990年至2002年在担任定远县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期间，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承揽工程、提拔干部、调动和安置工作等方面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贿赂共计人民币284.76万元，美元800元；另有人民币546.210548万元、美元6996元、港币1.677万元不能说明来源，被判处无期徒刑。”
这位高级法官认为，目前法院系统有个潜规则，就是在审理一些有影响的案件时，中院都要向省院汇报，听取省院的建设性意见。对刘家义一案来说，他也认为，滁州中院连续审理两个副厅级官员受贿案件不妥，应该交给滁州中院来审理。至于淮南市检察院已经将刘家义案件起诉到淮南中院，可能是省检察院在指定管辖时没有考虑这个因素，省检察院和省法院沟通不畅所致。
淮南市检察院的起诉书指控，刘家义利用职务之便，在干部调整、工作安排及工程建设中涉嫌受贿94.35万元及银元90枚。其中最早的一笔受贿发生在15年前：利辛县孙集区纪王场乡党委书记孙某为了得到提升，两次到时任利辛县委书记的刘家义家送去1.5万元现金，孙某被任命为利辛县阚疃区党委书记。
1997年，刘家义升任阜阳中院院长后，阜阳市水利建筑安装工程公司为了尽快结清工程款和继续承建中院家属楼，公司项目经理孙某先后向刘家义行贿15万元。
刘家义还利用案件审判收受好处。1998年，阜阳市中院受理了李刚故意伤害（致死）、非法买卖枪支、弹药一案。为使李刚得到从轻处理，李刚姐姐两次到刘家义家中送给刘5000元。后中院审委会在讨论该案时，刘家义改变了合议庭对案件的定性和量刑意见，决定以过失致人死亡罪和私藏枪支、弹药罪判处李刚有期徒刑9年。为表示感谢，李刚姐姐又于1999年春节、中秋节到刘家义家，送去5000元现金。
中院执行庭长王春友的孩子为了到中院工作，送给刘家义4万元。薛懿为了当副庭长，送给刘家义10万元。
一位知情者向记者透露，一位姓森的生意人（简称森甲），想让自己的儿子进阜阳中院工作，找到刘家义，送了大约10万元现金，后来没办成，刘家义就辞职了，当事人想把钱要回来。恰好，另一位姓森的人（简称森乙），因为案件找过刘家义，结果刘家义把森甲和森乙搞混了，指使人多次威胁森乙，不要到处乱告。
“刘家义在院长位子上，多年不提拔干部，即使许多职位空缺。”阜阳一位官员对记者说，“刘就是把位子空着，留给送礼的。”
“目前公布的刘家义涉嫌受贿数额，只是淮南市检察院的认定。滁州市检察院如何认定，现在还不好说。”刘家义的辩护律师说。
工人出身的院长尚军
尚军是三位院长中惟一的女性，而且年龄也最小，但却是三位院长中的首任。1957年1月出生，安徽省太和县城关镇人，初中毕业后到县城一家食品厂当工人。后调到县公安局水上派出所成了一名女警察，有媒体报道说，刚刚当上警察的尚军成了当地有名的“警花”。
1989年，尚军开始步入仕途，并有“贵人”相助。开始任太和县法院副院长，1990年与时任阜阳地委书记的王昭耀相识后，不久升任院长。1993年任阜阳中院副院长，1995年升任院长，1997年任阜阳市副市长，1999年任阜阳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2000年后，任阜阳市委副书记。2005年7月调任安徽省卫生厅副厅长。
“尚军的升迁太快了，她从副科到副厅，用了不到6年时间，简直是做直升飞机。”一位熟悉尚军的法官对记者说，“她才初中学历，不像刘家义和张自民，他们是科班出身，一个中文一个法律，而尚军既不中文，也不法律。”
“民间关于尚军‘以色谋权’的说法是有根据的。”这位法官分析说，“王昭耀主政阜阳四年多，尚军从副科一下子升到副厅，如果没有王的鼎力相助，是不可能发生的。”
据接近省纪委专案组的人士透露，王昭耀和尚军在“双规”期间，分别承认和交代了两人十几年的情人关系。
湖北日报报业集团出版的《前卫》月刊（2006年第8期）报道说，1990年春的一天，时任阜阳地委书记的王昭耀到太和县法院检查工作，尚军觉得大靠山就在眼前，一定要想办法靠上。于是从汇报工作到吃饭的酒桌上，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充分表现自己，很快就吸引住了王昭耀的眼球。尚军见已经达到了初步目的，于是隔三岔五就跟比她大8岁的王昭耀“打成一片”。不久，尚军就坐上了太和县法院院长的宝座。王昭耀的家属在200公里外的宿州市，为了方便跟王昭耀厮混，尚军在阜阳市买了套房子，每到周末就名正言顺地回到“家”里，而这个“家”的“男主人”自然是王昭耀了。
王昭耀高升之后（安徽省副省长），王怀忠成了新任地委书记。尚军千方百计接触王怀忠。一次，王怀忠到市中院视察工作，中午吃饭的时候，尚军主动坐到王怀忠的旁边，王说：“尚院长，有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坐在旁边，我不想糊涂都难，你这不是故意让我犯错误吗？”尚军当即回答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正担心王书记有贼心没贼胆，不敢犯错误呢？”两个人当着很多人的面在酒桌上眉来眼去。很快，尚军就成了王怀忠在阜阳国际大酒店总统套房住处的常客。
随着王怀忠的倒台，阜阳政坛跟着发生了地震。一大批阜阳官场上权倾一时的人物一个个都倒了。2004年2月，王怀忠被处决，尚军虽然害怕，但另一个老情人王昭耀还在省委副书记的位子上。但是好景不长，2005年4月22日，王昭耀和他的妻子、儿子都被宣布“双规”，不久，王昭耀又被移送司法机关处理。最后一个靠山也倒了，已成惊弓之鸟的她再也经受不起惊吓，一下子病倒了。
2005年7月初，尚军接到通知，省政府要调她任安徽省卫生厅副厅长。见惯了贪官倒台过程的尚军明白，这是个“调虎离山”之计，自己的末日到了，没出3个月，尚军便被“双规”。
据最早报道阜阳中院窝案的新华社记者介绍，尚军和原来的丈夫离婚后，一直未婚。阜阳中院副院长王建民也是尚军的情人。王原来是尚军的司机，后被尚军提拔为阜阳市颍东区法院副院长、院长。尚军虽然离开了中院，但她一直分管政法，重要人事安排都需要她点头才行。后来，尚军提拔王建民当了阜阳市中级法院副院长，王建民因涉嫌受贿33.22万元，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
安徽省检察院反贪局的起诉意见书认定，尚军涉嫌受贿90万元，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90万元。她的第一笔受贿发生在13年前，一名叫张军的人将他人打成重伤被逮捕，张军家人找到尚军，送给她8万元。在尚院长的操作下，法院先是以证据不足为由，将案子拖了三年，后来只判了个缓刑了事。
除了案件受贿，尚军还利用干部任免、工程建设等机会捞钱。一位知情人说，中院的办公大楼，招标和建设都是尚军在位时搞的，估计至少有几十万的进项。“现在还处于补充侦查阶段，详细案情不便透露。”安徽省检察院反贪局一位检察官说。
阜阳中院腐败标本
从腐败窝案，到连续三任院长“落马”，阜阳中院经受了两次巨大的动荡，每次动荡都不亚于一场地震。让人担心的是，这个中级法院正面临着来自阜阳、安徽乃至全国民众的另一种“关注”。
记者在阜阳采访时了解到，今年有8名律师因为与法官“走得太近”，被停止注册，等待处罚。知情人透露，这8名律师分别涉嫌行贿和介绍贿赂，而贿赂的对象都是法官。据知情人分析，没有暴露出来的律师还有不少。
为此，阜阳中院与阜阳市司法局签署了一个《关于法官和律师恪守职业道德共促司法公正的自律公约》。公约说，双方要发展理性、健康的工作关系，节制日常生活中的私人交往，共同规范和维护法律服务市场秩序。
显然，阜阳中院新的主政者们已经意识到，阜阳的司法生态被改变了，进而影响到了阜阳的政治和经济。
随着案件的进展，三位院长涉嫌腐败的许多内幕将大白于天下，阜阳中院腐败窝案和三任院长的腐败，将成为一个中级法院的腐败标本，供人们研究和思考。
